可是他们两个老不和别人结亲,久而久之,永安城里也有了些风言风语。 据知情人士称,太孙和小丞相其实老早就是一对了,从十七八岁在打天下的时候开始,因为小丞相听说太孙死了的时候吐了血——这条消息很明显来源于谢沉的手下士兵。 又据知情人士称,其实太孙和小丞相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开始了,因为当年太孙买过一百本名为《皇帝与竹马伴读二三事》的话本——这条消息来自卖书的书商。 又又据知情人士称,太孙和小丞相在五岁的时候就开始了,因为当年太孙当众“啾”过小丞相无数次,弄得人家脸上全是口水——来自谢沉和宋皎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朋友们。 传来传去,最后故事变成了太孙和小丞相从五百年前就是一对。 自从这些“谣言”传出来之后,旁人看他们,越看越像是一对。 今天谢沉拽拽宋皎的头发,明天宋皎给谢沉整整衣袖,就连两个人在路上吵架,吵得脸红耳朵红,也像是一对。 有意与他们结亲的朝臣们在民意面前知难而退,让这两位五百年前就是一对的凑一对去了。 * 齐国一统天下的第三年初冬,下了初雪的这天,是统一纪念日。 三天的欢庆,谢老当家登上祭天台祭天,而后又到了城楼上,与民同乐。 谢沉和宋皎都站在他身边,这是一贯的站位。 谢老当家摆摆手,让底下的朝臣与百姓安静下来。 他的声音依旧洪亮:“过节了,大家吃好喝好,有事情来找老子。” 但还是有嗓门大的士兵站在旁边,帮他传话:“……吃好喝好!” 谢老当家的圣旨与口谕总是很接地气,齐国人早已经习惯了。 谢老当家顿了顿,像拉家常一样:“那个、最近啊,我听说了一些谣言,说……”他转过头,两只手一左一右,拉住宋皎和谢沉的手:“说,我这两个孙子是一对啊,从五岁就看对眼了。” 底下人连忙低下头,但是耳朵却是竖起来的。 传话的士兵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传话。 谢老当家继续道:“我今天就要澄清一下——” 底下人或喜或悲,喜的是“诶嘿,又有机会结亲了”;悲的是“唉,就知道太孙和小丞相不是一对,连一点幻想都不留给我们”。 谢老当家清了清嗓子:“这不是谣言。” 一瞬间,周围都安静下来。 谢沉和宋皎也有些迷惑。 等反应过来之后。 谢沉昂首挺胸——对,没错,我和卯卯就是一对! 宋皎小脸通红——虽然很害羞,但是完全没办法反驳。 谢老当家牵着他俩的手——终于给这俩铺好路了,终于结一对了,晚上放烟花庆祝一下。 底下人都惊呆了,好想让陛下把话再说一遍。 谢老当家继续道:“这俩就是一对,年后大婚,朕亲自操持。” 他不欲多说,牵着两个娃儿,转身下了城楼。 宋皎还有些呆呆的:“爷爷,我什么时候结婚?然后我还不知道?” 谢老当家顿了顿:“啊……沉哥没跟你说?” 谢沉正色道:“这是惊喜。” “……”宋皎哽住,探出脑袋和他吵架,“根本不是。” “就是。” “别吵别吵。”谢老当家牵着两个人的手,把他二人的手放在一起,“都是要成亲的人了,不可以吵架。” 宋皎小声道:“我又没有答应要和沉哥成亲。” 这回轮到谢沉定住了。 谢老当家扭头看他:“你看看吧,你不提早问人家,现在人家不愿意了。” * 晚上有宫宴,庆祝齐国开国的宴会。 早晨谢老当家在城楼上宣布的事情,朝臣们都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晚上的宴会,谢沉和宋皎很显然又吵了架,看起来哪儿像是要成亲的模样? 才开席,谢沉就和宋皎坐在一起,宋皎专心吃菜,谢沉坐在他身边,有人来敬酒,就自己喝一杯,再帮宋皎喝一杯。 宋皎根本不理他,只是吃菜。 谢老当家在旁边看着,乐呵呵的,然后叫范开把自己桌上的东西拿过去给宋皎吃。 谢沉不大高兴了,用眼神让上来敬酒的人全部退下,然后把宋皎手里的筷子抢走,一把抱住他,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卯卯。” 宋皎挨在他怀里,挣扎不得,只能气鼓鼓地抬头看他,谢沉顿了一下,露出礼貌的微笑:“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夹。” 宋皎“嗷呜”一声,咬了一下空气,嘎吱嘎吱地嚼。 两个人就这样挨在一起说话。 谢沉把他按在怀里:“你别生气,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上回问你,你自己说愿意的。” 宋皎睁大眼睛:“你什么时候说了?” 谢沉摇摇狼尾巴:“上次亲亲的时候。” “……”宋皎试图回想是哪次的“上一次”,但是很显然,他想不起来,因为他总是被亲得脑袋昏昏。 从五岁照着脸颊“吸溜”一口的亲亲,到十五岁贴贴似的亲,再到二十岁头晕目眩的亲吻。 谢沉显然进步了太多。 宋皎根本想不起来了。 “那不算。”宋皎道,“我都没有听清楚。” 谢沉眨了眨眼睛:“那好吧,那我等一下再问你。” 宋皎笑了一下,心中下定决心,下一次谢沉问他,他就答应,又或许,下一次可以由他来问谢沉。 他二人总是这样,吵吵闹闹的,吵得快,好得也快。 谢老当家只是转过头跟旁人说了两句话,再转回头来,就看见这两个人又好了,好得跟什么似的,凑在一起咬耳朵,两双眼睛都亮晶晶的,凑在一起的小猫小狗似的。 宴席过半,钟声响起,到了放烟火的时候。 谢老当家由范开扶着站起身,摆了摆手:“走,出去看看。” 他的目光落在两个还在咬耳朵的孙子身上,拖了长音道:“走吧,出去看烟花了。” 两个人这才分开,站起来,跟着他一起出去。 谢老当家携群臣在宫墙城楼上看烟火,宋皎原本是站在谢爷爷身边的,但是烟火刚刚响起的时候,他就被人拉走了。 而谢老当家背着手,乐呵呵地看着天上,也没发现自己的两个孙子都不见了。 宋皎被谢沉拉着,两个人登上一处没人的望楼,在这里看烟火也一样。 宋皎两只手扶着栏杆,迎面吹来的风吹动他的头发与衣袖,谢沉背靠着栏杆,透过宋皎的眼睛看烟火。 谢沉看着他,慢慢直起身子,轻轻地喊了一声:“卯卯。” 宋皎从远处收回目光,转头看他。谢沉从衣袖里拿出一块保存完整的红布,盖在他的头上。 宋皎总觉得这块布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下一刻,谢沉就把红布提起来,低了低头,自己钻进来了。 宋皎忽然想起来了,是那一块,十五岁的时候,谢沉在凤翔城跟他表白,也有这样一块红布,本来是用来牵他的,被谢沉盖在他的头上了。 当时也是这样的场景,外面也在放烟火,这块红布仿佛将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外,多年以后,它效用不减。 谢沉刚要开口,就被宋皎碰了一下嘴角。宋皎把他的话堵回去了。 “我们成亲。”宋皎的额头贴着他的额头,“卯卯和沉哥成亲。” * 太孙殿下和小丞相要成亲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齐国。 得益于谢老当家这些年来的雷厉风行、说一不二,这件事情由他提出来,没有人敢有异议,就算有,也很快就被他镇住了。 谢老当家开始亲自操持他们两个人的婚事,小到婚服的样式,大到当天的流程,他都要一一把关。 宋皎有时候劝他不要那么操劳,他又不肯听,仍旧忙得不亦乐乎。 齐国上下又能过节,放假休息——太孙大婚能放足足五天的假,他们高兴得要飞起来。 消息传到西北一个小寺庙里,寺庙里的老师父和一个中年和尚,还有一个年轻的跛脚和尚,在庙里念了三天的经。 * 很快就开了春,谢沉和宋皎的婚期近了。 什么事情都安排好了,但谢老当家一直没让他们两个试婚服,不知道是怎样的衣裳,也要捂着不让人穿。 一直到大典前三天,谢老当家才让他们两个来试衣服。 还没换上,宋皎就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试图提出疑问:“爷爷……” “别说这么说没用的,快点进去换衣裳。” “噢。” 等宋皎换好衣裳出来,看见谢沉,他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他…… “爷爷,这不是蟒袍!这是……” 是龙袍! 谢沉举起手,看看衣袖上的花纹,果真如此。 “啊,爷爷知道啊。”谢老当家坐在位子上,神色平静,“忘了跟你俩说了,大婚的时候,沉哥顺便登基做皇帝。” 谢沉和宋皎同时不解地问出声:“啊?” “反正迟早要轮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