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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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景宁从确定关系到结婚,只有短短的几个月。从结婚到离婚,也只有短短的几个月。上半年张海强还是单身,到了年底,他就成为离异男人了。

在景宁面前,谁也看不出张海强内心的悲凉,他还是跟往常一样平静如水,依然习惯性的跟景宁挥了挥手,算是道别。但车子离开了民政局大院,泪水就糊满了他的双眼。

跟景宁交往密切也就是这一年之内的事情,两人从普通朋友变成了情侣,然后成了夫妻,直到又变成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现在想来,都跟梦一样的不真实。

泪水肆意流淌,张海强心中思绪万千,从毕业到现在,虽然没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但也算是脚踏实地的为自己的将来拼搏过,尽管事业离成功尚远,但在行业里也小有成就,在同龄人里面并不差,只是为什么感情之路一直坎坷?难道真像龙王庙的那个看手相的老婆婆说的,自己命犯孤鸾,这些都是命里注定的?

交往过三个女人中,谢亚儿因为不牵扯婚姻问题,两人相处的最和谐,最后不得已分开也只有不舍。韩琦因为惧怕自己变成母亲的翻版而逃离婚姻,不舍之余又多了一份无奈。跟景宁交往的时间最短,但却走进婚姻殿堂,只是她的心思一直在赵志远身上,现在分开,张海强只感觉到委屈,心生悲凉,但没有不舍。guqi.org 流星小说网

年近三十经历婚变的张海强终于醒悟,自始至终他一直被动的接受别人递过来的感情,从没想过自己真正需要什么样的婚姻和另一半,从没为自己的将来主动追求过。可别人递过来的感情,也可以随时拿走,所以他才会像现在这样两手空空,一无所得。

心情的郁闷和烦乱,让他的车子开的飞快。连续几次变道超车都惹得后车司机狂按喇叭表示不满,张海强的脑子猛地清醒,是啊,这么开车,万一出事死的可是自己啊,怎么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到韩城服务区时,他把车一停,座位放倒,用羽绒服捂着头就睡了起来,这几天跟景宁吵吵闹闹,一直没休息好,开半天的车,实在感觉有点累。

身体虽然感觉乏累,但脑子却异常清醒,就像不受他控制似的不停的想着跟景宁从见面到离婚的一幕幕过往。他不想继续想下去,因为现在想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但却制止不住,从那次出差回来初次见面,到在龙宫大酒店意外邂逅,再到景宁冒充网友跟自己聊天并答应见面,及至酒后跟自己回到出租屋里突破界限,两人之间的种种温馨,种种激情,都像是电影一般在脑海里不断闪现,就连上午在民政局停车场分别时彼此最后看向对方的那一眼,景宁眼里的哀怨,迷茫,不舍,惆怅,都像是数码相机拍出来的高清照片似的挂在眼前。

忽然车窗玻璃被人轻敲了几下,张海强掀开捂着头的衣服,迷迷糊糊的往外看,冬日午时的太阳明亮刺眼,来人背着太阳,他没法看清对方的长相。想开口询问,却发现嘴巴张了几张根本发不出声音,他有点恐慌,想坐起来打开车门,却怎么也摸不到车门开关。外面那人好像不耐烦了,敲车门的声音大而急促起来,张海强一边摸索着找车门把手,一边眨着眼睛定睛细看,想看清楚是谁,但却看不很清。这应该是个女人,留着披肩长发,太阳将头发四周镶了一圈金边。景宁是干练的短发,这人显然不是景宁,也不是韩琦和谢亚儿,她俩的个头都没这么高,她好像在呼喊着什么,但他听不真切,只能徒劳的双手四处乱摸。

忽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车外面的女人好像被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了几步,忽的不见了踪影。在她后退的一瞬间,张海强看到她的脸,粉面细眉,红唇杏目,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又像根本不曾相识。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愣愣的看着窗外,女人已经没了踪影,手机铃声再次想起,把他吓得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好端端的躺在座位上,只是羽绒服盖在头上,呼吸有些困难。他扭头看向窗外,太阳刺眼,行人匆匆,哪有那个女人的影子?

手机依然响着,他拿过来一看,显示有几个未接电话,现在打来的正是景宁的父亲景世才。不用问,景世才这个时候打来电话,肯定是问他俩离婚的事情,张海强平息了一下情绪,镇静的按下了通话键。

到海平的时候已是黄昏,张海强没有惊动朱文杰,自己找了个商务酒店住了下来。这次来海平,目的有两个,一是海平市机械局自动化研究所倡议创建的“海平市自动化行业协会”举行第一届自动化行业研讨会,四维公司是协会会员,收到了邀请函。第二个目的,就是要跟朱文杰商讨成立海平分公司的事情。

参加研讨会只是走走过场,四维公司虽然是台远电气洛东省最大的代理商,但不论公司规模还是品牌知名度,都跟西门子三菱等国际大品牌的代理商相差甚远。四维公司只是作为与会嘉宾到场捧场,还轮不到他们上台发言。但来听听那些行业领军者的经验之谈,相信也会有所裨益。

今年海平地区的销售业绩让人满意,朱文杰这小子有了施展拳脚的平台,把浑身解数使了出来,上串下跳的做下来很多客户,短时间内业绩突飞猛进,排名紧随洛州之后排在第二名。前几天朱文杰就打电话让张海强过来,检查一下他这一年的工作,言下之意非常明显,要张海强兑现去年的承诺,将海平办事处升格成分公司。张海强那几天跟景宁闹的没心思出差,拖来拖去,两件事赶到一块,正好一趟过来解决了。

张海强住的商务酒店离明天开幕的研讨会举办地----海平盛景大酒店并不远,但价格差了两倍。虽然现在出差报销单只需他签字就能报销,但他并不想在这方面授人以柄,仍然是按照公司的出差住宿标准选择住宿酒店。

独自一人来到路边的一个小饭店,张海强点了两个菜,要了一瓶42度的红星二锅头。这酒入口绵柔,偶尔喝过一次之后就喜欢上了这个味道,但他并不常喝,只是今天心情郁闷,俗话说“男愁喝,女愁唱”,此情此景喝一杯倒也正常。

海平因为靠海,菜肴以海鲜为主。张海强从小生长在内地,饮食习惯已经形成,对海鲜并不觉得多么上口。吃了两口菜,感觉厨师炒菜用的油应该炸过带鱼或者大虾,也带着一股腥味,索性又要了一盘油炸花生米,感觉酒喝起来顺口了许多。

半斤白酒很快下了肚,这已经是他平日喝酒的最高上限。自从在重庆酒后打架,他给自己定了标准,白酒绝不超过半斤。这两年几乎从没超过这个量。但今天他想破戒,特别想喝醉,今天对他来说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也是,谁能说离婚纪念日不是个重要日子呢?

在来的路上他的脑子胡思乱想了一路,现在在酒精的麻醉下感觉混混沌沌,反而不再想和景宁的事儿了。反正想也没用,事已至此就该怎样怎样,不是自己的,注定不会长久。

走出小饭店的时候九点多了,张海强的酒有些多,脚步有点飘,但他自己并不觉得,抬头看了看远处的霓虹灯,盛景大酒店几个字变换着不同的颜色,这是明天他要去的地方,海平老资格的四星级酒店。

往回走的时候,他感觉路面有些发软,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他努力让脚步看起来正常一些,路边的小商店门口摆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烟酒副食”的字眼,他一眼就看出副食的副字错了,立刀旁的副竟然写成了宝盖头的富。

正边走边醉眼惺忪的四处乱看,迎面而来的一个女孩忽然驻足看着他,像是要跟他打招呼,但看他这副醉醺醺的样子,又犹豫了。

张海强头虽然感觉晕乎乎的,但思路却异常活跃,他看了眼这个女孩,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下子想不起来。他在海平的熟人都是男性,除了朱文杰的女朋友,再没其他女孩认识他了。

女孩收起了跟他打招呼的念头,继续往前走,但眼睛还是看着张海强。张海强也看着她,簇着眉头在脑海里搜索以前在哪里见过她。两人四目相对,擦肩而过。

走了几步,张海强回头看了一眼,女孩也正回头看向他的方向。昏暗的路灯下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可以确定,女孩一定是认出了自己。

不过他的脑子跟脚步一样凌乱,在宾馆房间门口,费了老长时间才打开房门,没等他把房门关上,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从外面挤了进来,笑嘻嘻的跟他打招呼:“回来了?”

女人的语气亲切,就像是跟多年的旧友打招呼,脸上还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张海强皱着眉头,他对这个女人不请而入有些反感,问道:“你是谁?”

女人笑嘻嘻的说:“我就在二楼,我是做按摩的,帅哥要不要做一个。我们有泰式,港式按摩,保管舒服。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张海强的脑子刷的清醒了一些,知道自己遇到专业小姐了。他以前出差遇到过多次,但那些小姐都是打房间里的电话询问需要不需要服务,直接找上门的还是头一次遇到。虽然他肯定不会干这种龌龊的事情,但还是禁不住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

这女人明显比他年纪大,梳着大波浪的长发,脸上化着很浓的妆,看起模样不算差。在这极冷的天气她竟然穿着一件露着半截大腿的旗袍,细腰削肩,女人味十足。

“多少钱?”他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问完了接着心生悔意,这个行业有个规矩,如果不打算做的话就不要问价格,问了就等于同意交易。

女人脸上的笑容更甚,一屁股坐在床头,笑着说:“港式68,泰式98,全套198。帅哥做哪一样?”

张海强摇了摇头,说:“我只是问问,我不需要。我要休息了,麻烦请你离开好吗?”

那女人坐着没动,依然笑着说:“你一个人休息多没意思,让我陪你吧。”

张海强态度坚决的摆着手,说:“我今天喝多了,明天吧。今晚太累,想睡觉了。”他是想先打发了女人。

女人显然看穿了他的意图,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撇了撇嘴,揶揄道:“帅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不想做,问什么价格呢?这不是耽误我时间吗?我在你屋里这么长时间了,老板也不信你啥也没做啊。”

张海强混沌的脑子清醒了,知道再纠缠下去会更麻烦,他掏出钱包,抽出一张五十的,递给女人,说:“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这是给你的补偿。”

女人不接,反而把双手向后撑住床,挺了挺胸,鄙夷的笑了一下,说:“帅哥你这是打发要饭的吗?难道你觉得我就值这个价?”

既然嫌少,张海强也不跟她客气,把钱又塞进钱包,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那就请你赶紧离开,别耽误我睡觉。”

女人见他态度坚决,连忙又换了笑脸,腻在那里并不动弹,嘴里说道:“帅哥别生气,我这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坐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张海强今晚喝酒,本是要麻醉一下这几天颓废的神经,根本没有酒后乱性的想法。只是这个女人媚态尽露,明知她是个职业者,但心里也颇觉刺激。不过他马上意识到这很危险,平日出差他遇到的那些职业者,只要自己开口拒绝,对方都不太纠缠,今天这个女人在自己的几次逐客令下还这么缠着不放,有点不太正常。

他转头把背包拎了起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对那个女人说:“既然你不走,那我就只能让前台再给我换个房间了。你自己在这吧。”

说完不管那个女人的反应,走到门口,拔出房卡就开门走了出去。

一出门,吓了一跳。两个留着寸头的年轻人正胳膊抱在胸前,靠着墙站着,用恶狠狠的眼神看着自己。

张海强庆幸自己的理智,这个女人不是普通的职业者,她肯定跟这两个年轻人是一伙的,这次自己要是受不住诱惑,同意了那个女人,恐怕会让这两个年轻人敲诈一笔啊。

这根本不是职业者,这就是电影里演的仙人跳啊。

没等他继续往前走,屋里的女人气冲冲的走了出来,一把推开堵在门口的张海强,骂了句“傻逼”,头也不回的走了。

两个寸头青年一言不发,只是用眼神瞪了一眼张海强,直起身,晃晃悠悠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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