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两个多月了,她却一点不显怀,穿上嫁衣后依然腰细如柳。
迎亲的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
比起凌府的喧哗,萧家的迎亲队伍显得神圣而典雅,鼓乐队、仪仗队及彩车,沿途吹吹打打,听在看热闹的百姓耳中,也如仙音。
人群中暗涌着几道诡异的人影,与周围欢呼的百姓格格不入。
萧奕澈骑乘在白马上,身着黑中扬红的玄色礼服,暗褐狭眸危险的扫过那几道隐藏的人影,唇角的笑染上森寒的腥厉,视而不见的继续前行。
玄色,在五行思想里,是象征着天地最神圣的色彩,亦是贵族男子婚服的流行色,而非大红。
凌府门前一片光鲜,送亲的女方亲眷祁祁如云。
凌向月在喜娘的搀扶下跨过马鞍,以表示家人祝她去婆家的路上一路平安,顺利到达男家。
“新郎官来了——”
震耳欲聋的鼓瑟吹悦声压盖了人群的骚动。
凌府门前被一批士兵清理了现场,不再那么吵闹,也没有无聊人士再高声喧哗。
凌起善松了口气,擦擦汗,真够累的,还好郎婿派了人来整顿,不然以他府里那些人,压根威慑不住这么多人。
贵族的婚礼注重的是礼字,没有那么多的繁缛讲究,整个迎接新娘出娘家的过程宁静安详。
凌向月头戴凤冠,红巾遮面,身着霞帔,华美多姿。
由喜娘扶着,分花拂柳的走向八抬大轿。
耳中听到声声贺喜。
“恭喜啊!”
“萧老爷,恭喜恭喜——”
“恭喜女儿嫁得这么好——”
“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以后可要多多照顾下兄弟——”
众人貌合神离,心不对口的说着酸酸的恭维话。
等着吧,他们就不相信萧家能真的对这个媳妇多好,身份差太多了。
进门之后不知道还要受多少苦呢。
嫁入豪门也不是什么好事,众人酸溜溜的想着。
透过薄薄的一层红巾,凌向月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两边站满的人影闪动。
轻掀嘴角,她隐隐兴奋的捂着胸口,动作越发端庄贤淑起来,如果能叫柳州那些亲友仇家看见,该多么的好!
爹爹再也不用在那些达官贵人间周旋,赚来的钱财一半以上都要贡献给他们了。
曾经对那些欺霸他们家的五六品官无奈,如今看来什么也不算,爹爹和哥哥们再不用忍受他们了。
如果哪天回柳州,她一定带着人到那些官面前耀武扬威一番。
小弟在国子监也有人罩着——如果科举的时候能脱颖而出,不愁在朝为不了官。
开chun小妹进宫选秀也有希望了——若能升个高等嫔妃什么的——
啊——哈哈——凌向月越想越激动,胸口因呼吸的加快而上下起伏,幸好隐藏在霞帔下,众人看不见。
短短的一段下台阶距离,她却想了许多美事,饱满的脸颊因为想到这些美事而隐隐晕染开雅漾的红色。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快美死了。
凌向月端着小手,暗恼自己沉不住气,忙敛起心神大开的思维,得慢慢来,先把金主伺候好了,利用他给爹爹买一个官再说。
轿子前是跨坐在宝马上的萧奕澈。
凌向月微微顿了顿,顶着他威压锐利,冷漠中又含了几分热切的强大视线,微恭身躯,以着万分小心翼翼的姿势慢慢的坐进了八抬大轿。
她可不想在这么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发生什么意外。
“新娘子真漂亮啊!”
“这是嫁入豪门了——”
“竟然是八抬大轿——”
本来之前还有些不相信萧家真的这么屈尊降贵的迎娶一名商籍女儿,想着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萧家八成不会优待这个媳妇的。
大家等着看热闹,看新郎是如何冷对凌家女儿的。
结果,瞧新郎官脸上,似乎还很宝贝很喜爱的样子啊——
这是怎么回事?众人来回在两人身上巡视。
还八抬大轿抬进门,有没有搞错?竟然有这等好事?
萧家什么时候这么亲民了?
真是令人羡慕嫉妒眼红——
“新娘进轿——”
随着喜娘的一声高声呐喊,放铳,放鞭炮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稀稀疏疏的恭贺声夹杂其中,面孔不一,盯着一对璧人的目光中似乎想戳个洞出来。
“太不可思议了——”
喜娘挂着笑意,悠悠的喊着口号。
“起轿——”
轿子稳稳的抬了起来,凌向月只微微晃动几分,便稳住了身体。
说实话,她很少坐轿子——
一路均有熏香传来,刺得她头微晕。
她忍不住好奇的掀开头巾的一角,再掀开轿子窗帘的一角——
人群涌动,热闹非凡。
沿途的树上均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迎风飘舞,一片血红,凌向月看着微微发怔。
街道两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百姓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盛大而庄重的婚礼。
“看,那是新娘子!”
“新娘子好美——”
旁边是和她保持平行前进的萧奕澈,玄色高大的身影和宝马挡住了她的视线。
“进去。”
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透过嘈杂声清晰的传入她的耳膜。
萧奕澈直直地侧头俯视她,撩唇淡漠命令。
听到他突然冷硬的命令,凌向月匆匆的抬头,对上他深沉得仿佛能将人吞噬冻僵的暗眸。
歉意的笑了笑,怯生生的放下帘子。
帘子刚好挡住了人群里突然激射而出的来自四面八方的飞箭。
“啊!”
“有刺客——”
百姓骚动起来,这与之前凑热闹的骚动不同,带着惶恐,慌张,一个挤一个,导致场面越加混乱不堪。
萧奕澈微微撩掀一抹冷嘲的浅笑,人已经一跃而起,手腕轻扬,一条黑金色的软鞭从袖中突兀的抖出,鞭尖直直的横扫向张牙的毒箭。
连续几个动荡的黑金色半弧交错,四周的毒箭瞬间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凌向月听到惊叫声,尖叫声,轿子快速的晃动,她手撑向两边以稳住自己随着轿子的前行而摇摆不定的身子。
该死的,竟然有人来闹场子。
她晃动着身子,惊疑不定,感觉轿中的自己好似成了靶子——
蜷缩在角落,抱着头颈埋在腿弯中,尽量缩小自己的面积。
外面兵戎相见的声音,箭矢落地的铿锵声,她甚至清晰的听到有东西“咚”一声插在轿子框上。
士兵迅速占领了四周,以十敌一,抓住的六名刺客有五名咬毒而死,白眼翻滚躺在地上抽搐。
最后一名动作慢了一步被凌霜掐住了下巴,从嘴里掏出事先藏好的毒药,交给一旁的士兵收好。
接过另一名士兵递过来的手巾,快速的擦了擦手。
那刺客见任务失败,行踪败露,求生无望,求死也不能,干脆放弃了挣扎。
冷冷的任人押着。
“不要命了——”周围的百姓一下少了很多,剩下的也是来不及逃走的。
场面控制下来,这些百姓惊魂未定的看着街道中央插了几根箭矢的大轿子,和一旁跨在宝马上暗黑腥戾的指挥使大人。
人们为他快如闪电和血腥煞气的身手而震慑住,纷纷趋之若鹜的想要逃离,哪还有半点想看热闹的心思。
生怕被萧家因为刺客闹事的怒火所殃及。
地上横躺着一些尸体,被人迅速的抬走,清理。
一切恢复原样。
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萧奕澈对于周围百姓的惊骇声恍若未闻,慢条斯理的扯了一下缰绳,然后昂起头,面无表情地拍击了一下手掌。
众将士得到他的暗示,沉默的领命,押着那名刺客迅速的退入人群中。
喜娘好似对这闹场子的刺杀变故习以为常,竟面不改色。
贴着轿子对凌向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后,就面带笑容的打圆场。
悠悠的嗓音响亮的喊起来:“箫声沸,仙子下奏接——”
鼓乐队,仪仗队保持好了队形,齐齐的吹奏敲打起来——
凌向月半仰起被头巾遮盖的小脸,后怕的坐直了身体。
将有些歪掉的凤冠理了理。
不管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她都没有扯掉头上的头巾和凤冠。
私底下认为那样是不吉利的。
大红灯笼开路,沿途再没有人捣乱,一路顺利的吹吹打打到了大红地毯铺路的丞相府。
凌起善和方婉容在后面听说有刺客袭击,吓坏了。
“老爷,月娘没事吧?”
方婉容双腿发软的看着前方停滞不动的队伍。
可别一场红事成了白事。
凌起善同样担忧的望着。
一会有人来给他们汇报,说无碍,然后队伍又继续前进才放下心来。
终于顺利到了丞相府。
凌起善和方婉容跟随新娘从大门进入,而以下的人都要从小门出去,再从大门回来,其意是要踏新娘的足迹。
凌向月视线有限,由萧奕澈牵着,先拜天神地诋,再入宗祠拜列祖列宗。
后进入专门宴会的院落拜堂。
凌向月亦步亦趋的跟在萧奕澈旁边随着喜娘的高声呐喊行完了整个仪式。
到最后一个”夫妻交拜“的时候,她低头,隐隐瞟见高堂上有龙袍的身影。
......难道皇上也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