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阵之内,帖木真率百余军士浴血厮杀,因为环列了数十辆勒勒车的缘故,敌人骑兵冲锋的优势被减弱了,军士们手持长矛伺机向四面戳刺,有那收不住马势,又悍不畏死的蔑儿乞骑兵前冲至车前时,便被锋利的矛锋戳中了马胸,顿时战马哀嚎嘶鸣、人仰马翻,而旁边的军士趁机补上,一矛将落马的蔑儿乞人钉死在了草地上。
大纛交给了别勒古台持握,为鼓舞士气,帖木真自圆阵中央奔至外沿的勒勒车后,一只箭矢飞来,帖木真迅猛的伏低身形,靠着车壁躲了过去。
“首领!这些家伙不是泰赤乌人,而是薛灵哥河森林中的蔑儿乞人!”时刻跟在帖木真身侧的者勒蔑矮下身子,大声对帖木真道。作为森林中的兀良哈部落,他对同为森林部落的蔑儿乞部再熟悉不过了,养鹿、驯鹿、头戴鹿骨头饰,这一切都足以证明这些家伙的身份!
蔑儿乞人!蔑儿乞人?我和这些家伙又有仇了?是了,还是便宜老爹甩给我的锅!
帖木真一边趁势起身,一箭射杀了一个冲来的骑兵,一边心中暗自吐糟。
玛的!管他是谁,反正现在袭击了我们,也都是仇人了!
一个杀的酣畅淋漓,赤裸上身,露出绘有诡异黑色纹身的魁梧大汉朝着帖木真这边的车阵冲了过来,大汉没有骑马,而是狂野的骑跨一头九叉大角的壮硕马鹿,他手持长矛,大声嘶吼,气势惊人,阵中军士的数个箭矢都被他灵活的躲了过去。
眼看一人一鹿就要冲到近前,射箭已是不及,帖木真猛地一个翻滚,从身前的勒勒车前躲了过去,在他躲过后的瞬间,方才作为掩护的勒勒车当即发出一声崩裂巨响,木伦和车上的木制骨架四散横飞,雄鹿践踏而入,骑乘之上的壮汉借着冲势一矛而出,当即便有一名躲闪不及的蒙古军士的胸膛被刺了个通透,大汉拔出长矛,矛锋带出猩红的鲜血,那名蒙古军士则无力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者勒蔑,拉一辆勒勒车过来,堵住缺口!”帖木真握紧了长矛,一边向那大汉冲去,一边大声命令道。
圆阵中央尚有几辆备用的勒勒车,其目的就是为了一旦有一侧勒勒车被冲垮出现缺口,也好有备用的大车及时补上。
“是,首领!”者勒蔑应命而动。
帖木真大步冲向突入圆阵,无人能挡的蔑儿乞壮汉,此人当真悍勇,虽身中数箭,犹自流血冲杀不止。
当帖木真靠近他时,他恰好调转了鹿头,看到了冲上来的帖木真,大汉猖狂的一笑,声震如雷的向帖木真冲了过来。
帖木真没有后退,而是在原地站稳脚跟,抓稳手中长矛,瞅准大汉,猛地一矛射出,飞矛急如流星,直奔那大汉的胸膛。似乎是对帖木真这一招早有预见,大汉在鹿背上不屑的一笑,在矛锋将近时敏锐的一个侧身,轻易的便将帖木真抛掷出的长矛躲了过去。
现在该轮到我了,大汉握紧自己手中的铁矛,已然冲至帖木真近前。
要的就是你冲上来,躲过了飞矛,却躲不过被斩断鹿腿!眼见凶悍的蔑儿乞人骑鹿冲至近前,对方矛锋的寒冽已然能够清晰感受,就在这时,帖木真迅猛的矮下了身形,十字弯刀已然出鞘,他双手紧握刀柄,瞅准马鹿前蹄,以奔雷之势一刀横扫,锋锐无双的刀锋瞬间砍入了鹿腿之中,马鹿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鲜血直流中,一声沉重的闷响,九叉大角的雄鹿扑倒在了圆阵中的草地上,身形擦着地皮拖出了五六步之远,溅起了一片杂草和土尘。
连人带鹿重重的摔倒后,大汉倒在了草地上,当他想要挣扎着爬起来时,帖木真已然返身追至他的身前,他刚要抬头去看,帖木真的弯刀已然迅猛劈至,下一个瞬间,这名极为悍勇难当的蔑儿乞勇士的头颅便被弯刀砍了下来,黑头上的双目圆睁,充满了不甘,就这样滚落在了草地上。
帖木真甩了甩十字弯刀上的血渍,看向方才那被大汉冲出的圆阵缺口,还好,者勒蔑带人将它重新堵了起来。
“大哥!死守圆阵恐怕不行,我们的骑兵得出阵,冲他一下!”博儿术一箭射穿了一个蔑儿乞人的头颅,而后飞奔至帖木真的近前。圆阵太憋屈了,被动挨打,以他的性格,早就想冲出去与敌人刀对刀的杀一场了。
帖木真眯眼看向圆阵外隐约可见的,高高竖起的牛头骨狐尾大旗,是该冲出去杀上一阵了,否则,圆阵之内,百余战马的优势荡然无存,白白被敌人射杀。
想到此,帖木真大声喊来车阵前厮杀不止的合撒儿,大声道:“合撒儿!你和别勒古台守住圆阵,我们要拖延时间,吸引蔑儿乞人的多数兵力来攻打我们,唯有这样,额吉她们逃走的可能性才能更大一些,才能更快的进入不儿罕山藏匿起来,我和博儿术率骑兵出阵冲杀一番,否则被动挨打是守不了多久的!”
说罢,不等合撒儿答应,就翻身上马,召集数十骑兵,由自己和博儿术各带二十余骑,从圆阵左右两侧各移开几辆勒勒车,骑兵从缺口环绕而出,分出左右两翼直扑牛头骨狐尾大旗的方向而去。
既然已经判断大旗处乃敌人主帅所在,帖木真就带领骑兵一路直奔大旗所在方向,他身后经受近一年训练的骑兵堪称悍勇,紧随着他一路冲杀,箭矢激射,弯刀猛砍,长矛重刺,气势惊人,所过之处掀起一片血雨。
博儿术带领的骑兵也一样的彪悍,他如锋锐的铁凿般插入了蔑儿乞人的右翼,一路驰突,硬生生的从鹿群中穿透而出,所带骑兵浑身上下沾满了鹿血,损失十余骑,而剩下的十余骑依旧直指敌人大旗所在。
两百步外,帖木真已然隐隐看到那大旗下高坐马上的一名中年男人,他的双目圆睁,大吼道:“乞牙惕部的勇士们!随我冲上去,杀了敌人的首领!”
“杀!杀!”帖木真身后的骑兵发出震天的怒吼!
“阿爸,您的大旗要往后退一退了,蒙古人要拼命!”脱黑脱阿的长子脱古思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驰马到大旗下,看着自己的父亲道。
“不,蒙古人的骑兵就要力竭了,他们冲不过来的。”脱黑脱阿眯眼观察着帖木真所带骑兵的速度,分明是在减慢,虽然马上的人情绪还很亢奋,但他们挥舞兵器、射箭的频率却在下降,因而他一脸平静的摇头道。
帖木真头上的汗水直往下滴,他感觉马速在变慢了,身后的骑兵们亢奋依旧,但因为前次圆阵中的殊死博杀,还有越往大旗靠近就越来越受到蔑儿乞精锐骑兵的疯狂阻击,军士们的体力大幅下降,挥刀的力气在渐渐消退了。
不行!冲不过去了,这一阵冲杀过后,想必母亲她们已然逃远,是时候该撤离了!
一念至此,帖木真不再向前冲杀,他取下腰间的小牛角号,吹响了撤离的号声。
“呜!呜呜!”
号角声中,帖木真和博儿术各自带领骑兵,调转马头,划出一条弧线,向着圆阵方向开始撤离。
“哈哈,蒙古人要跑,我去追!”脱黑脱阿的第三子,肥硕的忽都手持铁骨朵,大笑着带领一队蔑儿乞骑兵追向了帖木真。
找死的家伙!正好用你的命来提振士气!帖木真看着身后大吼着追来的忽都,他故意放慢马速,伏低身形,待忽都追近至五十步外时,帖木真迅猛的在马上回身,胯下战马飞驰,他拉满弓弦,猛地一箭射出。
箭矢急如飞流,激射而出,追在帖木真身后的忽都猝不及防,被这狠厉地一箭扎入了左眼。
“呃啊!”挺着一张胖脸的忽都发出了一声如杀猪般的惨嚎,鲜血从他的眼眶中流出,剧烈的疼痛使他再也控制不住战马,一个侧翻,从马背上重重地摔了下来。
“別乞!”跟随忽都的蔑儿乞骑兵发出惊慌的喊叫,纷纷勒马不再追击,而是慌乱的下马去救这位首领之子。
另一边,一队蔑儿乞人追着博儿术到了圆阵前,冲在最前方的瘦高个子的赤勒格儿在马上纵跃而起,跨过了阻挡在前的勒勒车,扑到了阵内。
他的力气很大,在蔑儿乞部落中享有孛阔(大力士)之称,他骨子里恨也速该的一切后人,因为当年,在他还幼小时,他的哥哥赤列都的新娘诃额伦就是被也速该所抢!而他的哥哥赤列都,也因为当年抛下自己的新娘,独自一人逃回蔑儿乞部而被族人们嘲笑,最后郁郁而终!
从他的哥哥死去那天起,他就发誓要杀尽所有也速该的儿子们,今天,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铛!”弯刀对弯刀,他的对手是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壮硕少年,少年的面容狠厉,力气同样不小。
合撒儿举刀和面前高大的蔑儿乞人对抗着,在这个瘦高个子的家伙扑入阵中的瞬间,合撒儿就冲了过来,他绝不允许再有像不久前,骑鹿大汉那样在圆阵中肆无忌惮冲杀的可恶家伙再出现!
弯刀各自撤后,而后再度前冲,合撒儿和赤勒格儿连连冲砍数个回合,赤勒格儿终究是年长合撒儿十余岁,双手力道稍占上风,他瞅准机会,一刀将合撒儿逼到了一辆勒勒车的车壁上。
合撒儿咬牙举刀相抗,他的后背紧贴车壁,对方的弯刀渐渐下压,就要砍在他的面门上了。
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了!合撒儿的目光游移向下,因为赤勒格儿全力下压身形,下半身空虚无防,合撒儿瞅准时机,右膝盖猛地上抬,一记撩阴腿,重重的顶在了赤勒格儿的裆部!
“咯嗞。”那貌似是蛋裂的诡异声音。
“呃!”赤勒格儿挨此夺命重击,他的双目大张,脸色瞬间扭曲发红,一层冷汗细密而出,高大的身形瞬间弓了下去,仿佛要将自己卷曲起来。
合撒儿感到压力骤轻,腹黑如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是,正当他准备一刀砍下这个蔑儿乞人的头颅时,他的身前,圆阵内,又有箭矢向他飞来,他不得已侧翻躲避,而当他起身再想结果了赤勒格儿时,却发现,那家伙已然被同伙儿救起,放在马上,狼狈的逃出圆阵而去了。
嘁,下次再杀你!
合撒儿看了一眼逃走的几骑,心中想到。
片刻后,帖木真冲到了圆阵之前,他大声道:“合撒儿、别勒古台、者勒蔑!都上马,我们往不儿罕山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