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爷卸任一事上,龙一虽然没有夏夜反应那么强烈,但和夏夜持同一看法。三爷这个年纪,头脑清明,远见卓识,虑事周全,正适合主持大局,哪怕退居二线都嫌太早了。
“你们应该急流勇进,而不是阻止我急流勇退,我该做什么轮不到你们指点。”
即便东亚第一大社团已经成了如今的东虹集团,曾经的掌舵变成了董事长,H道教父的气场也在那里摆着,兄弟俩都有种被冷眼睥睨着轻描淡写的质问“你在教我做事?”的错觉。那也的确是他们的错觉,事实上三爷逗弄着容泽送来给他解闷的黑鹩哥,说话时连个冷眼都没给他们。
“说话。”
“说什么?您又不是在跟我们商量……”夏夜还想说你这老头儿忒任性,被他哥一个眼神制止了。
站杆上的黑鹩哥脆声道:“三爷吉祥。”
夏夜这才反应过来,父亲不是让他们说话,而是这只张口你妹闭口你大爷的损嘴鸟说话,再看火鸟眼神都不对了,脑仁还没核桃仁大的小畜生也会看人下菜碟?
火鸟显然深谙此道,吉祥话一套一套的,来前容泽教它那些,它全记在那没核桃仁大的小脑仁里了,把三爷哄的笑吟吟的,比看他们兄弟俩还顺眼顺心。
“三爷,乔总的电话。”
三爷应了一声,迈步进了屋子。
夏夜趁着父亲走开,把火鸟从站杆上抓了下来,横眉立目道:“你妹的,敢情你会说人话啊!”
刚才还满口万事如意福寿康宁的火鸟脖子一梗:“你妹的!”
夏夜怒道:“你再骂我一句试试!”
火鸟瞪着黑豆眼叫:“我呸!”
可惜鸟不会吐唾沫,否则它能呸夏夜一脸。
夏夜要扭断它的小脖子,被龙一伸手拦了下来,把攀上高枝儿变凤凰的黑鹩哥放了回去。
三爷接完电话从屋子出来,见他们仍在天棚下杵着,摆手道:“去准备准备,周一去公司开董事会。”
夏夜还想负隅顽抗一下,被他哥拎走了,从内院出来的时候还在嚷嚷:“他不让我任性,他自己任性,合适吗?像话吗?你要由着他,你去接他班,反正我不干!”
“我们只能由着他。”龙一把他塞进车里,跟着坐了上去。
“凭什么?!”
“因为由不得我们。”
夏夜气恼了一路,到了他家门外才松开皱在一起的眉毛,越过扶手挽住了龙一的胳膊:“哥,进去坐坐吧。”
龙一抽出被挽住的胳膊,抬手掸了掸肩膀,将他掬着笑的脸掸开,淡道:“我这也没得商量,下车。”
夏夜才松开的眉毛又倏地皱了起来:“接一棒也是跑,接两棒也是跑,你替我跑两年怎么了?又不是白做事没好处。”
“下车。”
“你是哥哥,迁就一下弟弟怎么了?你把我养的又懒又不成器,不是你的责任吗?你的责任你承担不是合情合理吗?”
龙一没再跟这个又懒又不成器还一堆歪理的弟弟浪费口舌,示意下来开车门的欧文把他弄走。
欧文不敢强行将他拽下车,站在车边道:“夜少,请吧。”
夏夜看都不看他,两手扒着龙一胡搅蛮缠:“哥,能者多劳嘛,你就是这命,反正你早就习惯了,也不差这两年,我保证就两年,生完二胎我马上就职,你要觉得亏得慌,我回去和容泽商量商量,把老二过继给你,怎么样?”
欧文诧异又无语的看着他,你为了多逍遥两年也太豁得出去了吧!那是孩子啊,你当小猫小狗吗?再说你哥也没患什么隐疾,想要孩子还不容易?想给他生孩子的人一抓一大把,他干嘛劳心劳力的养大你再劳心劳力的帮你养小孩?
龙一显然没被这个荒唐的提议打动,并且连开口斥他荒唐都嫌浪费唾沫,直接将他扔下去,乘车走了。
夏夜仍不死心,并且有些狗急跳墙的把主意打到了董事会上,想去买通那些个顶个狡猾难缠的老狐狸,让他们推举他哥,自己挂个闲职继续逍遥度日。遭到容泽反对和劝阻之后,他还生气了,问容泽是不是不爱他了。容泽说我再爱你也不能由着你胡闹,他说我胡闹你就不爱我了吗?容泽说正是因为爱你才不能由着你胡闹,他居然舔着脸说容泽诡辩。下一步本该是带着孩子回娘家,奈何闹闹已经被送到郁乔那提前适应爸爸上班不在身边的生活了,他自己过去的话很可能被他家明理又强硬的亲妈赶出来,所以他只能另寻去处。
容泽驱车跟了一路,来到景园门外,下车拦住他,笑也不是气也不是的说:“好了,你已经出走过了,叔叔来接你回家。”
夏夜尖声道:“闹闹刚两岁,你就叫我出去上班,你不心疼我也就算了,连女儿都不心疼,你自己说你是不是个混蛋!”
容泽看他戏这么多,合理猜测了一下他出走到这里的目的,得出的结论是他想让他哥知道,他们夫妻俩因为他继业一事吵架了,吵的很凶,让做哥哥为了他们的家庭和睦牺牲一下,就接受这能者多劳的辛苦命吧。
容泽无奈道:“宝贝,咱能不能换个人坑?你哥或许是能者多劳的命,但他没有那么软的心,也没那么傻,他会把你赶出来的。”
夏夜低声道:“换谁?你已经自告奋勇了,我爸不买账,只剩他了。”说完又蓦地拔高了音量,“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容泽:“……”
容泽确定他不会成功,还得配合他演戏,夫妻俩拉拉扯扯吵吵嚷嚷的进了院子,没能把龙一吵出来看他们表演,循声出来的是佣人。
夏夜问:“我哥呢?”
佣人回:“先生还没回来。”
得,你还别嫌观众心硬,人家干脆不在,没有观众。
夏夜只能留下等观众回来,这个时间有点久,一直凹着赌气不理容泽的姿势有点累,他趁着佣人走开,低声说:“你先回家吧,明天上午再来接我,到时候见机行事。”
容泽工作了一天,还陪他演了大半宿戏,也实在累了,就把他留在这先回家了。
一个人枯等更显时间漫长,夏夜都等困了,也不见观众到位,腹诽着不配合的观众上楼去了。
后请的佣人勤快也知趣,每次打扫完夏影的房间都会细心的将东西放回原位,被夏夜吐槽过的星空灯也还放在床头。
夏夜随手拍了一下,发现这个需要充电的小摆件并没有因为主人不在亏电点不亮,他叫AI管家关了顶灯,其貌不扬的球形体当即投出一室星光。
“幼稚鬼。”夏夜笑了笑,拿上一套更显幼稚的睡衣进了浴室。
龙一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午夜了,佣人出来应门,被扑了一脸酒气,倒了杯水给他,就去厨房煮醒酒汤了。
龙一没有醉到东倒西歪,但的确喝了不少,等佣人端着醒酒汤出来,他已经靠在沙发里睡着了。
佣人搬不动他,便想扶他躺下来,不想才碰到他就被一把攥住了腕子,跟着便被反拧手臂砰地一声按在了茶几上,不禁又惊又痛的叫道:“先生,快放手!”
龙一怔了怔,这才放开手,一言不发的坐了回去,听到楼上问怎么了,他循声看过去,又是一怔。
夏夜睡的迷迷瞪瞪的,听冷汗涔涔的佣人说先生喝醉了,才从楼上下来,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忍不住皱起了眉:“你喝了多少?”说着俯身扶他,“能走吗?能走上去洗洗再睡,臭死了——啊!”
龙一把猝不及防被拽倒的夏夜放在腿上抱着,两手环抱着他,因为酒醉而有些嘶哑的声音融着一点笑意:“小混蛋,这么久不回家,不要爸爸了?”
夏夜张了张口,却没忍心出声提醒他认错了人。他从没见过他哥这样,明明噙着笑,明明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但只是这样靠着他,都能清晰的感知到,从信息素里传递出来的,比酒气还要浓重的悲伤。即使他喝醉了,他大概也知道,当前的一切只是思念与渴望凝华的浮光梦影,他是这么难过,夏夜怎么人心打破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