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脉所在,低洼之处。
密林之中,涌出了大量宛若潮水般的黑虫!
黑潮席卷,众人观之,无论是正处于登山状态中的人,还是十八盘前的元和六人,皆是大惊失色。
只是,这黑潮从泰山的四面八方袭来,退无可退!
眼下唯一没有黑虫出没之地,便是山腰之上!
时间流逝,黑潮逼近。
一众人都在拼了命似的往上走!
黑潮涌入对松山北坡区域,蓦地,十八盘之上的偌大道场,陡然爆发出一股可怖的能量潮汐。
空间中有无形的道韵、道痕,交织在一起,汇成一个透明的屏障,将黑潮抵御在十八盘之外!
吱!!!
吱……
无数黑虫前仆后继蜂拥而至,一与那无形屏障触碰在一起,一个个便肢解,化为一点点诡异黑斑!
以黑斑形态具实显现的诡谲道韵,在一众人的肉眼可见下,开始逐渐蔓延、沾染在屏障之上,虽说半山腰之上的道场还在不时散发出磅礴威能。
一遍一遍冲刷中,屏障之上的黑斑,得以蔓延速度的极为缓慢。
但任谁都能看出,这黑斑爬满、侵染完整个屏障,是迟早的事情!
“快看,日头西斜的速度!!!”
突然,石阶之上,一声惊呼响起。
汗如雨下的众人,连忙分出一缕心神,将注意力投注到头顶天穹之上。
只见原本此间,明明半个时辰前,刚入午时,日悬中天,但就这黑潮出现的一会儿功夫,那轮仿佛有些暗淡的大日,已经西落至西边天际线之上不远。
这才多久?!
有两炷香没有???
而就这观望间,大日半截身子没入天际线之下!
众人惊骇万分。
石阶后侧,隆之法师高声质问道:
“圆空!仪霜!你们先前说的情形,貌似与此不符罢?这日落速度何以如此之快?”
话音传来,本就面色难看至极的圆空等人,眼中更是蒙上一层惊惧的阴霾。
仪霜扭头看了眼十八盘之外那几若无穷无尽涌出的黑虫潮水,喉咙发涩,回了一句:
“昨天并非如此……”
昨天并非如此?
泉焱等人面色阴沉得都要滴出水来,不过他们转念一想,在此事上险峰等人一致说谎的可能不大,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四名带队主官中,落尘观察细致。
视线在半山腰四下的黑潮,与大半截身子落下天际线的日头所在,来回挪动了数次。
“影响此间昼夜更替不正常的,只怕便是这黑潮!”
不多时,他得出了此结论。
一旁,高霏也出声补充道:
“你们看,上边道场每一次能量潮汐荡出,洗涤、肢解掉下面的黑斑、黑虫,西边日头降落的速度便缓上一分。”
闻言,泉焱、隆之双眼微眯,脚下石阶层级愈高,他们头顶压力愈发微弱,这使得他们能够分出更多的心神,来注意外界变化。
这一细看,登时便证实了高霏、落尘所言不假。
先前日头西落,一两盏茶的功夫,便划过天穹一半区域。
当下眼看着日头半截身子都沉下去没了,却又迟迟没有真正西落!
“如此看来,务必要在夜幕降临之前登上南天门……”
一时间,石阶之上二十多人,心中心思起伏。
生死攸关之际,众人爆发出来的潜能又不太一样,有人的身位蹭蹭直上,有人的攀登起来依旧勉强。
“呵呵,元和他们此番弄不好,怕是要陨落在此间了!”
腰杆打直,步履迈出的沉重之感,只有之前一半的泉焱,忽然冷笑了一声。
听到这话,身边落尘等人眼皮子一挑,下意识往三百余级石阶底下的空地看去。
视野内。
无形屏障笼罩的区域范围,随着时间越往后,似乎在出现细微的缩小。
之前还能覆盖十八盘外的小半个空地,现在再看,已经缩小至十八盘前的七八丈之内了!
元和六人此时龟缩至十八盘前不远,各自取出身上携带着的压箱底法器、异宝、符箓等物,面色或愁眉苦脸,或阴晴不定。
许是察觉到有视线注视,元和一手握着那只八卦道盘,朗声道:
“落尘道友,登山之后,还请务必将贫道事先予你的那只阴鱼道盘催动,助贫道一臂之力!”
话落,他还不忘画出大饼:
“此番贫道等人若能逃出生天,一人少说五瓶精元丹必将奉至道友手上!”
说完,他目视其余五人,暗示他们尽快表态。
见状,五人之中明显有人知晓对方那压箱底阴阳道盘的妙用,面色不禁由阴变晴,当即出声:
“还请落尘道兄,尽力施为,五瓶精元丹……”
“贫僧亦是如此!还望落尘道友出手相助!”
“落尘道友,你我多年交情……”
“……”
十八盘石阶之前,高呼之声连连。
闻声,泉焱、高霏、隆之三人目光闪烁,看向面无表情的落尘。
“落尘道友,真有此事?”
高霏问道。
落尘一只脚踏上第五百级石阶,面上微微一笑:
“诸位又不是不知,元和道友与我关系匪浅,昔日还差点拜入同一山门修行,旧友有此所托,我自然不好拒绝。”
泉焱、隆之两人没有再说话,埋头登山。
西边天际霞光越发暗淡,夜幕即将降临,若不能登上南天门,现在说再多也是无用。
哒……
就在这时,随着一道身影登上最后一级十八盘石阶,半山腰上道场仿佛骤然一震。
下一刻,喷涌而出的能量潮汐,声势壮大了一倍不止!
那些蔓延、侵染在无形屏障上的黑斑,被这一强力洗刷,竟是尽数洗涤而去!
纤尘不染!
吱!!!
底下无数黑虫在这一瞬间炸裂!
屏障外扩!
黑潮涌动趋势为之一滞!
远处西边天际,奇迹般的,日头竟是出现了回升!
那消失不见的半截身子,重新拔高至天际线之上!
天色趋于亮堂!
黑暗退避数分!
“这!!!”
石阶之上,众人看到这一幕,低迷的精神为之一振!
咚……
而那首个登上南天门的身影,将其背脊之上背负着的阔刀取下,杵在最后一级石阶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随后其缓缓转身。
众人只听其缓缓道出四个字来:
“诸位,共勉!”
共勉……
底下二十多人闻言,哑然失笑者有之,咬牙切齿者有之,力竭之余又生出攀登向上之念者亦有之。
谭玄说出这四个字,手提阔刀只身一人,徐徐往“南天门”所在空地之后的亭台楼阁走去。
……
半盏茶后。
张廷玉、月茗二人,迈出最后一步。
遂追赶谭玄身影,往半山腰深处行去。
道缘!!!
谁不眼热?!
二人完成攀登,道场再次生出异象,磅礴的能量潮汐涌出。
日头回升,驱散夜幕。
这也为后来者,争取到了一些时间。
……
一炷香后。
泉焱、落尘、高霏、隆之四人,后来居上,相继登上南天门。
日头回升幅度减缓。
其中,泉焱三人,没有停留,径直向上。
落尘则是瞥了眼最下方十八盘石阶前的元和六人,稍作沉吟,还是从袖间摸出了一块形状、大小与元和手中的那块八卦道盘完全一样的罗盘。
盘膝坐下,一缕元炁注入罗盘之中!
顷刻间,罗盘体积陡然膨胀变大,数息过去,化作蒲团大小。
落尘一只手往下一拍,整个人翻身盘膝坐在那罗盘之上。
随后,其摸出一张材质还在青色符纸之上的泛红色符箓,同样往内注入一缕元炁。
紧接着,符箓无火自燃,化作一粒粒灰烬。
丝丝缕缕的神异盘桓在落尘周身,其坐下的罗盘,一个个宫格方位,亦在悄然变幻、转动,中央指针疯狂旋转。
底下,元和举动与之相同。
二人动作几若同步!
操作间,远处天穹日头下落,夜幕袭来。
得亏这期间,陆陆续续又有一些人完成登山,日头象征性的回升了一二,虽说幅度不知为何已经越来越小,但好歹使夜幕真正降临的时间,往后推延了一番。
啪嗒……啪嗒……
“呼……呼……”
湖心、险峰、仪霜三人,站在南天门门户旧址之上,眺望下方。
莫名的,一抹明悟在心间升腾而起。
三人迅速往山腰后面的道场赶去!
……
不一会儿,圆空珊珊登上最后一级石阶。
他年过半百,尚是第二境的修为,不必说,资质、潜力什么的,一眼可知。
至于道心,在修士之中,也是一般,若非提前进入此间,并在那诡异村落中,待了一晚,无形之中这十八盘对他重压远逊于他人,恐怕他能不能登顶还得两说。
而也在他登上南天门之际。
跟前不远处的落尘,坐下罗盘却是无声没入了下方地面之中!
之后,一道足有方圆三四丈之大的虚幻阴阳道图,在其下方徐徐旋转起来。
这时,远处天际日头彻底没了踪影,夜幕真正降临!
十八盘之外,由碧霞元君昔日道场之中,遗留道韵、道痕所交织而成的无形屏障上,蔓延满了密集的黑斑!
看上去千疮百孔!
摇摇欲坠,眼看着屏障便要支撑不住!
十八盘石阶之内,形成重压于攀登之人头顶、背脊之上的道韵,一时间像是被削弱了一般。
重压大幅度减弱!
上面还没有完成攀登的七八人,绝望之中随即大喜,连忙抓住这个机会,迈着打颤的沉重步伐艰难向上。
南天门门户旧址。
落尘蓦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目,神魂感知中,此间道韵、道痕形成的规则之力,俨然来到了最薄弱之时,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是时候了……”
下一刻。
其屁股底下的虚幻道图,向上显现出了一束束细密的白光。
白光向上折射出足有一丈有余,缓缓汇聚成一道虚幻门户。
而后,六个身影从门户之中从容走出。
正是元和六人!!!
“哈哈哈,落尘道友,虽无魂契签下,但我等说话算话,每人五瓶精元丹,出去后自当奉上。”
元和走出门户,清瘦的面上笑容吟吟。
“客气了……”
落尘说了几句客套言语用以应对,随后缓缓起身,门户徐徐消散,演化回一八卦道盘,被元和招入手中。
“其实说来也是运气,若非考虑到这南天门昔日门户旧址,必然存在几许构成门户穿梭之能的道韵、道痕残留,否则,此举成功的可能,不足十之二三。”
元和收好罗盘,其面上的笑容落在身旁封闲等人的眼中,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这几人心中都在嘀咕,难道对方先前力竭,放弃登山之后的颓然、不甘等等表现,都是装的?
七人说话间,后面石阶上又有两人得以登上最后一级石阶。
西边天际,最后一丝霞光湮灭,黑暗随之笼罩!
嘣……
仿佛有一声轻响响彻此间秘境,无形屏障轰然破碎。
黑潮伺机而动!
眨眼便将石阶上未能登顶的六人,给淹没在内!
那六人连惨叫声都未能发出,被黑虫淹没之后,瞬息之间便没了动静!
元和等人回首看着这一幕,陷入沉默。
若他们没有通过道图门户,找到漏洞,一步登顶,在术法禁绝,只能倚仗法器、异宝、符箓等局限手段的情况下,很大可能,会死在这六人的前面!
无边无际的黑虫堆积,黑潮渐渐涌上一千多级石阶!
不过,在逼近南天门所在之时,冥冥中仿佛存在一种高位格残留压制,使得黑虫再无法寸进一步!
而元和等人,好似对这般现象早有预料,面上未有动容之色显现。
“走罢,我们已经落后太多,去得晚了,恐怕此间道缘连口汤都没了!”
前方道场在望,大山法师向来沉稳的面容上,都出现一抹有些按耐不住的急切神色。
听到这话,除了元和、落尘二人,其余四人都迈开步子,沉不住气的往半山腰深处行去。
原地,元和、落尘二人相视一笑。
两人衣袍上,那沾染的先前泛红符箓燃烧殆尽的一粒粒灰烬,竟无风漂浮起来,萦绕在二人周遭。
待跟前五人意识到不对,回头查看之际。
两人在原地的身形,黑暗中,已经各自只剩下一道浅浅的残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