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在这济南府城之中,虽说不如宋家那般如日中天,但放眼整个山东地界,也是有数的世家望族。
书香门第,显贵门庭。
事先没有派人递上名帖知会,便贸然登门显得有些冒昧。
好在此刻夜不算太深,事出有因,不必拘泥于小节。
不一会儿,贺家门房在几个生得五大三粗的护院护持下,将偏门打开。
见当真是淄川谭家独子,中年门房稍作犹疑,却是未立即将谭玄三人迎入府邸之内。
对此,是为何故,谭玄心中一清二白。
便宜父亲谭卫宏毕竟逝去数载,而少了这位门脸存在,他这半夜登门的分量,亦是没有往昔高了。
更何况,他们谭家如今和王家势同水火的境况,也持续了数日。
作为往昔故旧的贺家,虽在府城,但凡消息灵通一点,必是已经知晓。
这世家豪门,又极为清楚上层门庭之间的盘根错节,王家姻亲的宋家,自然是同气连枝。
看眼前门房的反应,便知贺府对谭家的境况,当是一清二楚的!
自觉做不了主,便要请示过府中主心骨,方才能够有后话。
对于这点,谭玄表示理解。
不过,这种节骨眼儿,也最能考验故旧之间的关系。
是将他谭玄拒之门外,还是热情相迎,就看贺府怎么做抉择了。
疾风知劲草。
半响。
戌时末刻过了大半。
中年门房在偏门门槛处,小心陪笑着。
身后,辛十四娘、吴六开始不时往四下街巷黑暗之中打量,似乎在堤防等下可能会出现的诡异、不祥。
谭玄气定神闲,感知中,贺家府邸之内,响动不小。
一行十数人,快步从府邸深处而来。
“把人堵在门外干什么?让开!贤侄,贤侄,快请进。”
人未至,声先到。
听那有些熟悉的声音,竟是如今执掌整个贺家的贺松言,亲自出迎!
这份殊荣,令中年门房应声退至一边,不禁暗自咋舌。
下一息。
一位天庭饱满,浑身蕴含着浓郁掌权者威严的壮年男人,着一身儒衫,在身边众多府中下人的小心伺候下,快步来到面前。
“小侄谭晋玄,见过世伯。”
看到来人,谭玄弯腰拱手,以晚辈礼行之。
贺松言于他跟前站定,笑眯着眼见他行礼,赞叹道:
“入了修行,这礼不改?”
谭玄垂手而立,坦然一笑:
“今日登门的,不是道录司道官,只是谭家谭霖罢了,说来也不怕世伯笑话,那什么稽首,小侄若是使来,心里很是别扭,不太习惯。”
“好一个不太习惯,你到世伯这,还是怎么习惯怎么来,莫要生分了……
快进来,你这小子,上一次登门是多久之前了?
还是前两年你中秀才的时候罢?
青墨那丫头,可一直在念叨你……”
贺松言大手探出,径直将谭玄的左手握于之间,不由分说,便牵着谭玄往里面行去。
这时,其才真正注意到谭玄身后不远的绝色红衣女子,以及脸上皱纹密布的老叟:
“这二位是?”
感受自己左手被一个大男人握着,谭玄心中不太适应,虽然很想将手抽出,但还是忍下,此刻闻言,他笑道:
“他们乃是小侄前来府城的路上,结识的两个朋友,这不,今夜不知怎么回事,城内所有客店,全都人满为患,没地方落脚,小侄便自作主张,将他们二人一并带来了。”
“嗯?”
贺松言佯装不悦:
“刚才的话白说了?莫要生分!白天日蚀,若那箴言不假,如今诡异复出,你和他们在府城的这段时日,便安心在府上住下。
贺府就是你家……”
进入府邸之内,谭玄刚为贺松言简单介绍了辛十四娘、吴六的身份。
狐妖,但为道录司做事,实乃道吏。
这么一说,贺松言心中便有数,也不细问,反而是其身边的那些下人,频频隐晦的拿好奇、揣测的目光,悄悄看向辛十四娘父女俩。
走着,贺松言忽道:
“你还没告诉世伯,你此来府城,待多久?”
这话倒是把谭玄给问住了,他稍作斟酌道:
“三到四日,至多半旬,小侄便要回返淄川。”
贺松言微微颔首,没多久领着三人来到四进府邸的一处厅堂之中。
此时,厅堂正中央位置,一张八仙桌上,赫然摆上了几副碗筷,杯盏。
且不时有丫鬟、婢女通过侧门,穿梭于厅堂之内,陆续将为数不少的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端来。
见此,谭玄心中不由感叹这位便宜世伯的老辣世故。
从叩响这贺府的门扉,他可从未提及自己三人还未用过晚膳。
而烹制这些菜肴,亦是需要花费时间的!
这说明什么,其实已经不言而喻。
也许从他抵达府城,这位世伯便算准他多半会登门。
亦或者,那宋泽岑过手宋家世俗势力、影响,意图施加给他的针对,起初第一时间,便被其所获知?
若是如此,这贺家在明里暗里的底蕴,就要高出他原先所预料中的一大截!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
厅堂内氛围极好。
待到接风筵席快散之际。
这处厅堂之外,传来一宛若莺声燕语般的言语:
“谭哥哥和爹爹就在这里?……你们不要跟着了……”
闻声,座中贺松言面上神色,一下子变得精彩万分。
桌畔几人循着脚步声循声望去。
紧接着,着一袭鹅黄色衣裙,二八芳龄,生得如花似玉的少女,一手提着修长的裙摆,迈着轻快的莲步,面带着期许温婉的笑容,映入眼帘。
贺青墨举目看向席间数人,最后潋滟的眸光落在那眉宇间书卷气独特的高大青年身上。
青年此刻亦抬眼看来。
四目相对,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渐渐滋生于场中。
谭玄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骤然升起的喜悦,看到了这个年纪的少女娇羞,看到了慕艾,看到了很多……
“果然,谭霖啊谭霖,你还给我留下了个难题。”
“胡闹!什么时候了?你该待在哪里?”
正当他脑海思绪掠动间,一畔贺松言呵斥之声随之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