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定中的女娲神情忽而变的有些苦痛,她长长的睫毛颤抖着,似乎想要竭力睁开双眸。
下一刻,一只有些冰凉的手指抵在她的眉心,便听镇元子嗓音低沉道:
“莫要抵抗,细细感悟这缕紫金本炁,试着驾驭它。”
听到熟悉的嗓音,女娲瞬间放弃了挣扎的打算,她蹙起的眉宇也缓缓舒展了下来。
许久许久,天边不知几个日升月落。
当女娲睁开双眸时,海天处已是泛起鱼肚白,她环首四顾许久,终于在花果山巅,巡视了到了那道身影。
女娲赤脚踩在虚空,一步跨出,身形显化在镇元子身旁,便听后者头也不回的笑道:“醒了?感觉如何?”
女娲抿了抿嘴,“看待这天地好像更加朦胧了一些。”
说着,女娲蹲下身,素手抚摸着地面,一团莹莹青草刹那间变的无比繁茂,犹如一张蓬松的蒲团,她轻轻落座在青草蒲团上,与他一同眺望着远方。
“道友,紫金本炁对你至关重要,为何还要给我?”
镇元子笑了笑,他弯曲着脊背,如同一个佝偻的老者,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息,开口说道: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盈满则亏的道理,不正是这天地间的至理名言么?”
“可……”
女娲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镇元子挥手打断,他笑道:“没什么可是的,既给了你,收着便是,这缕神性与你和此方天地而言,便是那遁去的一,好生感悟。”
说着,镇元子遥遥指着远处鱼肚白的天际,“看,大势已经拉开帷幕了。”
女娲一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里有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跃出海面。
一脸晦气的阎罗王,与满脸苦涩东海龙王敖丙于天海之间交汇。
二人碰面谁也不曾开口,仅是一个眼神的碰撞,便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二人皆强撑着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相互见礼问好后,撕扯着谦让飞升,最终无奈的朝着东天门并肩联袂而去。
“噗嗤——”
女娲掩嘴笑出了声,“两个修行了不知几多元会的大能,却要在一个妖族小辈面前笑脸相迎,当真是为难他们了。”
镇元子嘴角挂着笑容,他等了片刻,手掌翻转间,镜花水月凝聚成一幅画卷徐徐展开。
画卷中,阎罗王与东海龙王矗立在凌霄宝殿外,即便有天兵来召,二人却还在互相撕扯谦让着,那架势恨不得扭打在一起。
这一幕,看的一旁的天兵眉头狂跳,无奈之下,天兵再次转身小跑着进入凌霄宝殿中。
不多时,一袭华贵仙袍,穿着十分考究得体的太白金星笑着自凌霄宝殿中走出,与阎罗王东海龙王二人寒暄两句之后,牵起二人各自的手腕,拉着不情不愿的二人进入凌霄宝殿中。
镜花水月画卷场景变幻。
画卷中,手牵着手的三人,并肩行走在凌霄宝殿中央金黄的地板上。
分列左右的诸罗神仙则整齐的侧着身,神色肃穆的对三人行注目礼。
面红耳赤的阎罗王与东海龙王以袖遮面,太白金星则面带着恬静的笑容昂首阔步。
行走中的阎罗王透过衣袖缝隙,想要打量一番两列神仙的神色,然而,他并未看到想象中那一张张通红的脸与嘲讽的笑,映入眼帘的反而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庞。
“不对!”
阎罗王机敏的察觉到了不同之处,而太白金星左手边的东海龙王,亦是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二人脚步默契的停下脚步,整齐划一的垂下衣袍,开始环顾左右分列的神仙。
画卷中,二人脸庞的神色变化不可谓不复杂,那脸庞由红转黑,由黑转青,就连那额头上隆起的青筋都清晰可见,传神极了。
这一幕,看的镇元子嘴角笑容扩大,女娲更是捧腹大笑,丝毫不在意圣人仪态。
当看到昊天命李靖下界捉拿妖猴之时,镇元子这才缓缓起身。女娲不解的跟着起身,她有些疑惑:“不看了?”
镇元子摆了摆手,“不看了,去另一个地方。”
“去哪里?”
“北方。”
镇元子闭上双眼,随着空间涟漪的扩散,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则是一片郁郁葱葱广袤无边的水泽大地。
黝黑的泽水吞没了这片没有尽头的森林,参天的树木生长在泽水中,不尽其数的生灵在此繁衍生息,他们来自远古,将此地视生命的摇篮。
林间吹来的风将女娲肩头彩带吹的朝后翻飞,随后飘浮而来的则是刺鼻的恶臭,仿佛是整个水泽对于他们二人到来的唾弃。
见此一幕,女娲当即柳眉倒竖,她赤脚踏前一步,招手间,一颗红绣球在她掌心浮现。忽而,一只大手在侧旁伸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镇元子对着女娲轻轻摇头,他伸手朝前摸去,很快便触摸到一道无形的空间屏障,坚如金玉,高如青天。
镇元子笑了笑,收回手掌,他索性撩起道袍下摆,就这般径直盘坐在地,笑看向无形屏障的另一边。
那里不知何时早有一高大身影盘坐在地,与他遥遥相望。
太清老子面色淡漠的抬了抬眼皮,而后又缓缓闭合双眼,就这般旁若无人的入定,宛如石雕木塑。
镇元子同样缓缓闭上双眼说:“女娲道友,且去吧。”
女娲抿了抿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猛然想起镇元子的交代,她轻轻颔首,脚下腾升起一团彩云。
“能一路陪伴吾行至此处,不胜感激。”
女娲飞升而起的身形一僵,识海灵台中的那道紫金本炁开始变的蠢蠢欲动。
也就在这一刻,女娲忽而有所明悟,她知晓镇元子为何要将这缕紫金本炁交给她了,也明白这代表了什么。
女娲神色复杂的压下道心中的悸动,她牵引着那缕紫金本炁,将道心那颗尚未萌芽的种子牢牢禁锢。
下一刻,女娲神色恢复平静,她脚踩着彩云,毅然决然的朝着星空飞升而去。
天地间,唯留下那道绚烂的遁光,宛如一条条流苏汇聚而成的霞河,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