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知岁

镇元子轻轻颔首,目光落在雷鹫身上,这个雷泽化生而出的生灵,蓝色羽翼舒展雷电缠绕其上,此时正四爪弯曲在地,静静聆听自家老爷的言语。

镇元子轻轻颔首,捋了捋长须追忆道:“当日于雷池贫道便答应雷泽,不出百年尔便可化形为先天道体,如今却是失言了,只是尚未晚矣。”

“着。”

镇元子猛然探出大手,他双指并拢一指点在雷鹫眉心处,轻喝道:

“若无它日雷泽险,怎可守得今日天门开,且去。”

“啾!”

雷鹫长啸一声,眉心处金光迸射,五庄观上空,原本日月盘旋的山巅,浓重的乌云如撒墨般荡漾开来,却无半点雷鸣异象。

雷鹫振翅而起,浮云而上,其背脊之上盘坐一五彩霞衣的孩童。

庭院内,明月童儿伸出小手扯了扯自家老爷的衣袍下摆,面露道袍之色,他颤声道:

“老爷……大师兄和大鸟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闻言,镇元子轻声一笑,他摘下一颗人参果小口咀嚼道:“怎么?就这般不信任自家大师兄?”

说着他伸出手,摸了摸童儿的脑袋,抬头望向天际呢喃道:“且宽心,小小天火之灾罢了。”

当一束漫天霞光迸射而出,周天云雾尽褪,霎时间云开月明,清气满乾坤,两道身形从云头极高处极速下坠,靠近地面时忽而如同落叶飘荡,脚尖轻盈的缓缓落地。

一蓝发蓝瞳,身穿一件湛蓝道袍,其上点绣神火,发丝用一根云簪束起,面容极为俊朗的少年站立于孔宣身旁,雷鹫打量了一眼自已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他张了张嘴,最终“噗通”一声跪拜在地,颤声道:

“雷鹫,谢老爷恩赐。”

镇元子抚须而笑,他轻轻颔首,上下打量了一眼雷鹫,轻笑道:

“且起身,本座道场无这些繁缛礼节,今后只需作揖即可。”

顿了顿,袖袍下的双手连连掐算了,他微微皱眉,摇头道:“尔等且去,贫道需立刻闭关,时日无多。”

闻言,孔宣几人当即作揖告退,镇元子轻轻点头,身形消散于此地,观道殿大门内,随着香案三足金鼎内三根心香徐徐自燃,大门应声而闭,镇元子盘膝于蒲团之上,神识中悄然浮现鸿钧道祖当日讲道真言,而后缓缓闭上双眼。

流云随风去,岁月不知年。

“万年已过,紫霄宫门开。”

伴随着一道希音响起,仿佛炸响于耳旁,回荡在心湖。

观道殿木门被推开,镇元子踱步从内而出,他抬头仰望了一天许久未见的日月,沉静的脸庞上蓦然浮出一丝笑意,他嘴唇轻启,呼唤道:

“明月童儿,取些仙酿来,怕有酒鬼早就饥渴难耐喽。”

“是,老爷。”

明月童儿闻言,捂嘴偷笑,他自然知晓老爷口中的“酒鬼”是谁,除了那位红云老爷,还能有谁?整个五庄观谁人不知用人参果酿造而出的仙家酒酿,乃红云心头好。

哼哧哼哧的抱出十余壶酒水,皆被镇元子收入袖中,他上前摸了摸童儿的脑袋,半蹲在其身旁道:

“老爷要去一趟天外天,三千年后便可返回,待老爷走后,莫要忘记告知其余人。”

闻言,明月童儿重重点头,看着乖巧的自家童儿,镇元子难免心头一热,来此万万载,最让其牵挂的,始终是这草长莺飞的寿山,居顶观云的庄观,和经久不散的人烟。

下一刻,镇元子一步踏出,身形消散于道观,已经远在千万里之遥远,他猛然高举手臂,其周身寸丈之地,足下土石凝聚,拔地而起,直达天幕极高处。

身穿深黄道袍的道人,脚尖一点其足下土石,一尊巍峨法相蓦然浮现,法相头戴鎏金道冠,身着一袭深黄道袍,其上点绣金纹,法相一步跨出,直越九天之极。

紫霄宫外,白玉广场之上,已经陆陆续续来了数位生灵,当镇元子身形现身于此时,一众生灵目光纷纷被吸引,只是打量片刻旋即便移开。

镇元子将双手陇在袖中,眯眼打量了几人一眼,轻笑道:“皆是鼎鼎大名之辈啊,奇也怪哉,怎地不见吾之老友……”

他取出一壶酒,轻轻小啜了一口,这时身旁不远处,一红衣背剑的老者,寻着酒香而来,冥河缓缓踱步,踌躇许久这才拱了拱手,轻声道:

“贫道冥河,见过道友。”

听闻身后声音响起,镇元子微微一笑,他徐徐转身抱拳回礼道:“原来是冥河道友,不知所来何事?”

闻言,冥河不由得露出尴尬之色,他干笑一声,喃言道:

“不瞒道友,自那日尝过道友酒味,贫道寻遍洪荒,再无它物足可媲美,不知道友可否告知如何酿造……”

见镇元子眼神玩味,冥河心下一紧,他连忙出声道:“并非白白索要,定有厚礼相赠”

闻言,镇元子摆了摆手,他笑道:“当日紫霄宫中,贫道还要多谢道友出手相助,不过区区酿造之法,何须厚礼之说,道友且听贫道一一道来。”

“只需以人参果为根本,加之三昧真火炼制蒸馏七七四十九……”

冥河闻言捋了捋颌下短须,他微微一笑,倾耳聆听,只是刚听闻首句便摇头苦笑,连连摆手道:

“道友莫要再言,只单凭人参果一物,贫道便绝无半点酿造而出的可能。”

镇元子朗声一笑,从袖中掏出一壶仙酒轻轻抛给后者,笑道:“这有何难?道友日后若是想喝,只管来西方万寿山寻贫道便是。”

冥河稳稳接住酒壶,迫不及待的拔来酒塞,猛灌一大口酒水,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许久,这才用袖袍擦拭了一下嘴角酒滋,目光灼灼的看向镇元子询问道:

“此酒可有名否?”

镇元子一愣,看向手中酒壶,他沉吟半响,抬头望向无尽虚空,喃喃道:

“便叫做“知岁”。

“知岁……何解?”

冥河反复咀嚼了许久,依旧不知其中深意,他疑惑看向镇元子,等待后者的回答。

镇元子晃了晃手中酒壶,他蓦然大笑道:“喝上一口,便能活四万七千岁,道友了然否?”

闻言,冥河呆愣原地,久久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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