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换星移,十载光阴的流逝足以抚平一场战争所留下的任何痕迹。
而准提道人在那空旷的原野之上,一站便是十载,这十载中他金身之上的火焰从未熄灭,反而愈燃愈烈。
期间,多宝如来曾多次带领佛门僧众前来劝阻,却全都无功而返,无奈之下,多宝如来亲自掌托灵山,带领一众佛门众僧赶赴西方。
直至某一天,准提道人头顶上空那褪色的天地一角内忽然再次传来波动,准提道人紧闭的双眸这才缓缓睁开,如石塑般微微抬起头颅。
一声苍凉悠远的鸣叫,自那天地一角中传出,一条由梦中最为瑰丽色彩所勾勒的大鱼率先游曳而出。
紧接着一尊金身大佛法相轰然砸下,大佛掌心,一团黑白分明的先天阴阳之气旋转不止。
接引道人嘴角笑容难以压制,只是很快他便发现了下方昂头注视的自家师弟,接引道人不由内心一沉,忙收了金身法相,重重砸落下云头。
“罗睺……”
接引道人拳头嘎吱作响,脸颊两侧咀嚼肌凸起,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将喷薄的怒火压下,伸手将自家师弟肩头厚厚尘土掸落,语气轻柔中带着少许颤抖道:
“先行回山休整…为兄自会为你出了这口气,如何?”
准提道人耸了耸鼻子,微微低垂着脑袋,语气同样带着些许颤抖却十分坚定道:
“大兄…吾要亲自踏入北地,将那罗睺的域外天魔之属亲手碾碎,即便身死道消,即便……”
接引道人拦住了自家师弟接下来的话语,他朝着天幕云头之上已然苏醒的红云道人合十行礼道:
“此番确是谢过道友出手相助,不胜感激,若有吩咐,佛门上下但凭差遣。”
红云道人打了个哈欠,随意的稽首还礼后,开口道:
“谈何感激,谁让吾那老友将宝压了佛门,合该汝佛门昌盛啊,去也,去也。”
言罢,红云道人拍了拍座下大鱼,朝着南方所在游曳而去。
接引道人默然,转身将大手按在自家师弟肩头,一阵金光收束,身形消失无踪。
混沌外。
镇元子看着身前展开的镜花水月,这一看,同样看了十载光阴,可即便如此,太清老子都不曾有一丝一毫的不耐,他只是轻闭双眼,神游物外。
某一刻,镇元子目光自镜花水月中挪开,落在太清老子面庞,后者则同样睁开双眼,与之对视。
镇元子朝他微微一笑,起身伸了个懒腰,询问道:
“诸事已定,端坐此地颇感无趣,是时候回去会一会故友了,道友,是否同行也?”
太清老子俯瞰着镇元子,淡漠的眼眸没有丝毫感情色彩,语气冰冷道:
“这场大道之争,除却你我之外再无一生灵可插手其中,你当真以为凭借着他们便可将此方天地纳入体中?”
镇元子斜睨着太清,反问道:“汝只需告知吾是否愿意同行即可,何须言语这般多?”
说着,镇元子显得有些似笑非笑道,“还是说,而今的洪荒汝已无甚故友,更无一可见之人?”
太清老子默然无语,所谓情感,对于他来说从来便是因果业障而已。
见此,镇元子甩袖叹息,“无情道,红尘道,生灵终究要有一些“人”气的,即便无情,也曾有情,否则这大道啊,不修也罢……”
“故弄玄虚之言。”太清老子冷笑,“若非鸿钧相助,尔安有今日?”
“吾之道已然证明了这点,汝所谓的“人”气,不过大道坦途之上的沟壑,仅此而已。”
“啧啧啧。”
镇元子啧啧称奇的打量着冷笑不已的太清老子,仿佛见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咂舌道:
“这可不似沉默寡言的你,行了,你也莫要再试图遮掩,正如你所想一般,这场好戏,我会让坐镇那大赤天中的太上老君亲自下场参演。”
言罢,镇元子当即转身,朝着洪荒所在大踏步而去。
混沌中,传来悠悠嗓音。
“汝之后手,便是吾破局所在,汝全力配合这场大戏,吾便只取汝之法身,保留汝斩出的人性化身,不然,吾将会亲自出手抹除汝在这世间的一切痕迹。”
看着混沌中那道愈行愈远的身影,太清老子眼神依旧淡漠,只是挺拔的脊背,不知不觉竟有些弯曲。
他盘坐在这茫茫无尽的混沌中,伸手想要触摸背后那道金色门户,手指却摸了个空。
南方中央,万寿山。
巍峨的大山便这般突兀的屹立在此方广袤的山脉间,宛如鹤立鸡群,那些原本是不死火山存在的位置,此时已然换做一座座起伏青翠的山峦。
万寿山山脚下,蜿蜒的河流灌溉着两岸繁茂的植被,时而有山中鹿自密林间走出,低头畅饮着山涧清甜的河水。
零星几道身影盘坐在河中青石之上,吞吐着浩瀚磅礴的灵气。
镇元子驻足河边打量片刻,便笑着颔首离去,并未惊扰清修的弟子,迎着登山石阶,朝着自已的道场五庄观走去。
说来,镇元子还从未认真打量过自家山中的景色,这登山石阶,更是首次踱步攀登,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咚,咚咚。”
五庄观外响起叩门声,不多时,院内便响起脚步声。
明月童儿探头打量一眼门外,见四下无人,便又有些生气的缩回脑袋,只是缩到一半,便被一只大手给按住了脑袋。
“清风!”
明月童儿喝了一声,脑袋不安分的扭动,抬头一看,便又瞬间愣住。
镇元子笑看着自家童儿,大手用力的揉搓两下,“怎的?不识得你家老爷了?”
明儿童儿当即小嘴一瘪,双眼噙满了泪水,他猛的拉开大门,扑进了自家老爷的怀中,嚎啕大哭了起来。
镇元子轻拍着自家童儿的脑袋,眼中既有欣慰又有些感慨,“一晃都这么大了啊。”
忽在此时,便闻院中再度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却是清风童儿提剑赶至,只是看清门外身影,当即便身躯僵硬,呆立不动。
镇元子抬头瞪了一眼清风,吓得后者忙将手中长剑丢弃,而后一声裂心裂肺的哭喊回荡在五庄观上空。
“老爷,您怎的才回来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