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孙悟空身体一颤,他忙跪拜在地,磕头如捣蒜:“弟子再也不敢了,还请师傅再给俺一次机会。”
菩提道人背对着孙悟空微微侧头,嗓音缓慢而温和道:“汝已习得一身本领,吾已没什么再可传授于汝,且去,且去。”
闻言,孙悟空有些怅然若失,他无力的垂下双手,而菩提道人则跨步走入正殿内,殿门应声而关闭。
孙悟空则重重朝着关闭的殿门叩了九个响头,他起身擦去眼角泪水,转身快步沿着阶梯而下,一直走到斜月三星洞门外,这才顿住脚步,呢喃道:
“学艺数载,承蒙师傅百般照顾,弟子此去若能创下偌大天地,定会报答。”
“说什么报答之恩,只要汝日后惹出祸来,别把为师说出来便是。”
孙悟空不语,他纵身一跃脚下祥云腾升,追逐着大日而去。
斜月三星洞内,菩提道人缓缓走出殿门,他负手矗立在高台之上,眺望着洞天穹顶三处凹口。
拂袖间,洞天大门应声而闭,而这处方寸仙山也化为一点尘埃,随着徐徐的清风隐入尘世中。
蔚蓝如洗的天穹之上,一道金色的身影腾云极速飞驰。
孙悟空站在云头,俯瞰着下方无比壮丽的山河,眼前的这一幕是他从未见过的风景。
忽而,三道身影突兀的映入他的眼中,只见下方高耸的山巅之上,三道身影静静盘坐对弈。
身穿深黄道袍的道人捻棋不语,而他对面,那身穿一袭猩红道袍的老道面带冷笑,有女子肩缠彩带为对弈的二人举壶斟茶。
孙悟空心有好奇,放慢了脚步,他将身影隐匿在彩云中,驻足看了片刻,只觉无趣,又飞身远去。
飞驰了不多时,忽又见脚下蜿蜒的青山间,有身影高大的老者侧坐在一头硕大青牛背脊之上,老者闭着眼,手持着一张蒲扇,轻轻摇晃。
不知是不是错觉,孙悟空总觉得那老者座下青牛在看着自已,他嘟囔一声,“这畜牲看起来倒是有些灵性。”
言罢,孙悟空再不做停留,他身形在半空翻了一个跟头,化作流光遁去十万八千里。
就这般不知几个跟头,也不知遁去了几多距离,直至一处密集的房屋楼阁映入眼中,孙悟空摇晃着脑袋才终于放缓了身形。
低头看去,却见下方喧闹的集市内,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着,涌向集市正中一处塔寺外。
此时的塔寺外,正有一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小和尚手敲着木鱼,念诵着孙悟空从未耳闻过的经文。
而那些围绕在塔寺外的人们就这般静静聆听,对于小和尚的聪慧赞不绝口。
孙悟空看的热闹,他随手摄来一颗小贩摊位上的桃子,一边啃咬一边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那小和尚。
只是片刻光阴,不知怎的,孙悟空听着念经声,忽觉鼻头一酸,不由想起花果山中那已逝去的两名长者。
“是啊,花果山上还有猴等着俺回去呢!”
想到这里,孙悟空三下五除二将手中桃子吃了个精光,正欲远去,视线却被集市外一处骚乱的吸引。
便见人们手持着棍棒或刀刃,正驱赶着一群自山林间窜出的野猪。
三五个精壮的大汉手持着棍棒,将一头无比硕大的黑鬃野猪团团围住。
那野猪黑色鬃毛宛如一根根立起的钢针,两个手臂长的弯曲獠牙紧贴在拱长的鼻间。
似是察觉到了危险的到来,黑色野猪赤红着双眼,对围困而来的人群发起愤怒的冲撞,一时间人群轰然溃散,可谓哀嚎遍地。
见此一幕,孙悟空有心阻拦,却又不由得想起他第一次踏足人类领地的一幕,想到这里,他又自嘲一笑,“在他们眼中,俺与这野猪各异?”
只是孙悟空敏锐的发现,那野猪群有一只身形尚且幼小的猪崽,缓缓脱离了野猪群,一头扎入身后茂密的丛林间,消失不见。
孙悟空摇了摇头,脚下祥云腾升,一个跟头化作流光远去。
途经一处巍巍壮阔的河面时,孙悟空好奇心再起,他压下云头,紧贴在那滚滚流淌的河面之上,俯身掬起一捧河水。却见掌心的水顺着指缝流淌殆尽,留下一手的泥沙。
“奇也怪哉,莫非这河水是由泥沙做的不成?”
正思考间,一根木杖猛然自河底激射而出,径直朝着孙悟空面门而去。
孙悟空心下一寒,忙侧头躲闪,险之又险避开那木杖一击,他架起祥云拔高高度,目光森寒的俯瞰着脚下大河,急的抓耳挠腮。
“妖怪,竟敢偷袭你孙爷爷,找死!”
只是话虽如此,孙悟空却并未贸然入水,一来他不善水性,二来他虽一身本领,却并无兵器傍身,若这般轻易入水恐置身险地。
思量片刻,孙悟空压下心中怒火,他仔仔细细将打量着脚下大河,似想要将这条大河牢牢记在心中,以防日寻找时遗忘。
仔仔细细打量了许久,孙悟空这才重重一踏脚下祥云,继续朝着东方掠去。
待他走后,大河之上忽而探出一颗脑袋,赤发蓝面的卷帘大将赤裸的上身,面带愁苦的看着孙悟空离去的方向,内心是无比的忐忑与不安:
“天尊有言,不得放任一个生灵横渡流沙河,今吾失职,这该如何是好?”
卷帘大将沉思许久,忽而脑中灵光一闪,他俯身遁入河底,将身躯没入泥沙之内。
他双臂张开将数之不尽的泥沙推送聚拢在身前,又寻来无数的巨石,不断的垒砌堆积,竟将这滚滚流沙河水给硬生生的拦腰截断了。
感受着不再流淌的河水,卷帘大将不由哈哈大笑,他摩挲着脖颈上悬挂的白骨头颅吊坠,自言自语道:
“方才猴头横渡之处已被我截断,这般,那便不算他横渡流沙河了,天尊自然无法降罪于我。”
想到这里,卷帘大将嘿嘿笑着沉入河底,沿着河床游曳向上游。
孙悟空架云飞驰在东海之上,他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海风,仿佛在这咸咸的海风中嗅到了花果山的气息,内心是无比的激动。
也就在这时,一条银白色的真龙猛然腾跃出海面,一脸怒气冲冲的朝着西海的方向遁走,与孙悟空擦肩而过,甚至并未扭头去看猴子一眼。
孙悟空挠了挠头,也并未在意这小小的插曲,因为他已看到那令他朝思暮想的远山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