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找凯亚并不难,好歹最近也算是在提纳里明里暗里的提示中把化城郭附近熟悉了一下,柯莱会呆的地方不多,没过一会就在提纳里的书房旁边找到了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凯亚。
骑兵队长抱着手臂低着头,明明应该是在休息,可看起来完全称不上舒适,他维持着一个随时都可能睁开眼睛站起来的姿势,清醒时总是习惯挂着轻松笑弧的脸在闭上眼睛的时候便有种说不出的疏离冷漠,我看了一眼,忽然间不知道是不是要上去叫醒他。
此时提纳里从屋子里走出来,他站在那儿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看疯狂摇头的我,又看看门口闭着眼睛的凯亚,提纳里犹豫片刻,选择闭上嘴向我走了过来。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他才低声问我:“他肯定没有真的睡着啦,你过去就好了,怎么就只是在这儿看着?”
“因为他看起来好像真的很累的样子……?”
提纳里很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相信我,他这样的人肯定早就习惯这种长途跋涉的忙碌了,也别这么小看蒙德西风骑士团的骑兵队长,就算从蒙德到须弥的距离的确很远,但是对与这位骑兵队长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而且就算真的已经累得不行了,一般人早就直接借个地方去休息了,还有力气摆出那种可怜兮兮的姿势在这种地方等你,摆明了就是很清楚你会过来找他,想让你心疼嘛。”
我:“……”
是、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提纳里面无表情地再度点头表示肯定,“柯莱年纪小,对蒙德还带着很多憧憬,描述出来的东西可供提炼的价值不多,但是从那孩子的描述里我大概也知道凯亚·亚尔伯里奇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对你很了解,不,该说是某种意义上了解过头了么……”巡林官摸着下巴思索着,半晌他很确定的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总而言之,如果他已经知道了你不想见他还摆出这个态度,大概率就是在以退为进,等着你过去道歉然后好提出自己的新要求。”
我:“…………”
谢谢巡林官大人,愧疚感已经没有了。
“凯亚知道我不想见他?”
“我拦过了。”提纳里一脸我已经尽力的表情,对着我一摊手:“你和柯莱也说过了吧?但是他强调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也好,还说你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如果这么久都没有人想起来找你那未免也太可怜了,至少让人知道还是有人惦记你的……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虽然但是,算不上孤零零。
只不过这位巡林官明明和我在此之前是名字都是很久之后才交换的陌生关系,却愿意为我拦住一个明显只是在关心我的人,倒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很奇怪我会站在你这边吗?”提纳里倒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他的声音里带了笑意,眼底沉淀着一种解谜成功的轻盈满足感,“其实之前和你说那个传说的时候,你的反应已经很明显了,你是须弥人吧?”
“不,这么说有点奇怪……”提纳里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言,重新换了个说法:“之前和你说过的生论派那个五百年的传说故事,那位被教令院除名的学者和你有很密切的关系,对吧。”
“诶——”
被人点破身份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钟离先生那一次估计是他直接看出了我的山鬼血脉,但是提纳里这种只靠一点细碎的细节线索就拼凑出九成真相还是让我有些惊讶,我没什么好隐瞒的,很干脆地承认了他的猜测的确没错:“如果教令院没有第二个跑去璃月古林后就再也没回去的学者的话,是这样。”
提纳里眨眨眼,“那他应该是你的……?”
“父亲。”
自顾自地选择了这样一条路,自顾自地生下我,又自顾自地和我母亲一同赴死——
虽然已经做好了听到这种可能的心理准备,但是真的听见的那一刻果然还是有片刻怔愣的恍惚。
居然是真的啊……
提纳里消化完毕这个答案后,立刻又不由自主地皱起眉。
五百年的时间太久了,他并不想现在就知道这五百年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只是再如何思考,他也无法立刻整理出一个合乎逻辑的答案:故事中被教令院如此重视的天才不会是一般的角色,若真的是愿意为了自己的爱人放弃教令院的前途,那样的一个人会让自己与所爱之人的孩子变成这种身负多重污染与侵蚀的样子吗?
五百年后的今天,是什么让她不惜哪怕变成这个样子也要回到须弥?
“容我再问一次,斯黛拉小姐。”提纳里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一点:“哪怕你现在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你还是不打算跟着这位凯亚队长离开吗?你的那位同伴姑且不谈……他肯定是真的想要帮你的。”
“唯独这件事的答案我从来没有变过:我有必须留下的理由,提纳里先生。”
我对他笑笑,摇了摇头。
“我只会为了这个理由站在这里,我也只会因为这个理由留下。”
提纳里紧皱的眉头好一会才慢慢松开,他盯着我,然后重新放松了自己的表情。
“好吧。”
这位聪明过头的年轻巡林官点点头,神色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你既然已经这么决定了,那我帮你。”
“啊,对了。”
在我准备去找凯亚说话的时候,提纳里忽然叫住了我。
我回头,看着巡林官那双灵活可爱的耳朵在风中摇晃,他对我露出一个太过温和的笑容,连声音也是柔软的。
“虽然这话理论上不该由我来说,但是感觉还是有必要和你说一句的。”
“——‘欢迎回来,斯黛拉’。”
啊……嗯。
我回来了,纳西妲。
当我重新整理好情绪去找凯亚的时候,他已经睁开眼睛,安静地坐在那里等着我。
“和须弥的巡林官聊完了?”
我看着他眼神清明笑意温和,只感觉到一阵无语。
“所以你真的就是装睡啊?”
“冤枉啊。”凯亚耸耸肩,声音里写满了十足夸张的做作委屈:“我可是真的差点快要累死了,先不说璃月的地势有多糟糕多不适合我这个习惯了平原的蒙德人,单单是须弥的雨林就足够我迷路多少次了;我费尽力气来找你一口气都没来得及休息,本来还在担心如果就这么直接睡过去的话是不是就要错过你想和我说的话,这才在这种你一下子就能想到的地方等你的!”
我:“……那我夸夸你?”
“那倒不用。”凯亚长长叹了口气,很敷衍的感慨起来:“反正我也跑这么远了,要回去蒙德的话又是很长的一段路,所以在这呆一个月还是呆两个月再回去好像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怎么样,这位小姐。”那印刻了星星的眼瞳绕了一圈最后又重新落在我的身上,凯亚·亚尔伯里奇托着下巴看着我,唇角重新挂上他的标志性笑容:“您需要一位骑士同行吗?物美价廉童叟无欺,西风骑士团级别的质量保证,肯定不会让小姐吃亏的”
“我可雇不起蒙德的骑兵队长。”
“哎呀不贵的不贵的”凯亚笑眯眯的答,“保证一日三餐就行啦,不保证也可以,我可以自己想办法,还能顺带帮忙带出来雇主的那一份——如何?”
真是个相当诱人的提议。
我叹口气:“但我身边已经有一位‘同伴’了……唔,应该能算是同伴吧?”
“啊,那一位。”凯亚笑容不变,连语气都没有任何变化:“你是说那位现在在你旁边自称‘阿贾克斯’,实际则是愚人众执行官末席的公子达达利亚,对吧。”
“……!?”
我猛地扭头看着凯亚,骑兵队长神色如常,甚至还有心思反过来安慰我:“他可不是什么喜欢隐藏自己的性格,刚刚到化城郭的时候就看到了,担心我会因为这个理由直接去找他吗?”
“不会吗?”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刚刚被提纳里安慰下去的愧疚感迅速再度占领了我的大脑,“他在这期间的确帮了我许多忙,我没办法因为你在这里就让他离开,所以……”
凯亚的眼神略显无奈:“我又不是什么习惯热血上头只会用武力解决问题的笨蛋,你都要为了这种事情提前一步跑过来和我道歉了,我难道还要继续咬着不放吗?我可没有那么不解风情。”
“……”感觉有的人好像微妙的被骂了一句,是错觉吗。
“说到这个,小黛——”
凯亚忽然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盯着我。
“你应该不是为了要保护那个愚人众的执行官,所以才来和我道歉吧?”
我:“……”
我:“…………”
“怎么会呢。”我面无表情的迅速摆手:“我确定你不会和他打起来,但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和你打起来,为了以防万一你们两个最好还是互相离得远一点比较好——以及请考虑一下化城郭和已经很辛苦的巡林官大人,顺带一提,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纳西妲,所以蒙德也好愚人众和我之前的关系也好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如果你非要问的话这才是我必须要留在须弥的理由,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不过这么一看无论是达达利亚还是凯亚跟着我都没有什么好处,前者和多托雷算得上是同僚关系,后者身为蒙德的骑兵队长在须弥这种地方根本不适合帮忙,反正我人都已经回到须弥了,果然还是自己单干比较合适。
凯亚:“……哦。”
好像解决了一个隐藏的麻烦,但是意外的没有放松的感觉。
所以,纳西妲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