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长安,自天水金城会合了一哨人马后,李修带队踏进了河西走廊,前方便是张掖,一众决议修整几天再上路,过了嘉峪关就是茫茫祁连山,没有个齐整的准备,可是难渡大漠。
林黛玉不是没出过远门的孩子,可那是在中原顺着运河船来船往,哪里经过这样的跋涉,一路山川踏在脚下,耳鸣眼花双腿打颤。
心疼的李修不时的给揉着腿脚,生怕累坏她。
远离了中原后,黛玉也不似那般的娇弱不堪,半躺在车里任由李修给捏着小腿,嘴里含着一块寒瓜吃得香甜,不时的询问李修是怎么跟义忠亲王熟识了起来。
“不打不相识呗,我爹恨他手下误伤了我娘,起兵与他大战了一场,将他擒到敦煌城里,逼着他落发为僧给我娘忏悔一生去。我那时年纪小,哪里知道他就是当朝的太子,稀里糊涂认他做了老师,直到我要来京城时,才知道他本来的面目。”
“他一直跟着你来的?你这一身奇奇怪怪的本领,都是跟着他学来的么?”黛玉好奇起来:“真的不要江山?”
李修好笑起来:“那日你不是都听见了么,他擒了害他的太上皇,把江山留给了当今,自此恩怨两消,一家人各自安好吧。至于我这点子能耐,还真不是他能教的,另有其人,脱你袜子了,隔着袜子捏脚不痛快。”
嗖的一下一双玉足收了回去,林黛玉脸色发红的训他:“那是你现在能看的么,思无邪!我又不是金啊宝啊的,怎能让你轻看了去!”
“这是什么典故?”李修陪着笑抓回来一只脚,隔着毛袜给她轻轻的揉捏。总算躲过了师承的盘问,天书的事说了也不会有人信,他现在面前就摊着一本足底按摩大全,林黛玉当面都看不见,还能怎么说。
黛玉脸色更红了,也不看李修的眼神,只是啐道:“不想说了,打那以后,我就看着她别扭,半个膀子露着给别人看,她怎么好意思说别人要守礼的话。有言在先,薛家薛蟠是跟着追了上来,也就限他一个,那是你们兄弟之义,你可休想什么不该的。不然,我定要你的好看。”
李修明白过来说的是薛宝钗,自嘲的一笑:“人家瞧不上我这个破落子,贾家宝玉成了家主你可知晓。”
“哦~~~”林黛玉拖了一个长腔,又猛地惊讶起来:“他?我外祖母倒是一直有这个心思,可想想他也不是个能为的,怎么就推举了他做族长?哎哟,你按得这是哪里,怎么这么酸痛。”
李修瞥了一眼书上的文字,又偷瞄一眼黛玉的胸口,手上使劲揉搓着足背二三脚趾处,口里应道:“通则不痛,痛则不通,多按按这里有好处的。宝玉不能出征,蘭儿又太小,用了这个法子留下了他在京城,其余众人随着贾敬公一起奔赴河套,先帮着北静王取胜,也是先练练兵。贾琮和贾环都给我来了信,贾琮带着贾府老卒们就在咱们身后,贾环跟着贾琏前后运动着采买军需。”
黛玉感受到了李修的目光,也是恁大的车厢里没别人,挺了挺胸膛:“你又知道了?是不是还惦记着我外祖家什么人呢?”
李修只是笑,又抓过来另一只脚,两只一起揉着,害的黛玉酸痛不止,想喊却又喊不得,只是踢他。
车厢也晃个不休,紫鹃在车门处咳嗽一声:“上山呢,安生些吧,翻了车可不是闹着玩的。”
黛玉红着脸躺平了浑身没了力气,扯过一个帕子来盖住了自己的脸,犹如蚊子一般哼唧求饶:“快活不成了,放过我吧,我喊你一声好哥哥,饶了我这遭,让她们听见终是不美。”
李修这才罢休,给她盖上被衾,哄她先睡一觉:“我换紫鹃进来陪你,我得巡巡车队了。等着我忙完了,再来寻你可好。”
黛玉用鼻音答了他,全身酸软的很是舒服,车厢晃悠着犹如摇篮,很快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已是夜幕低垂,黛玉轻轻推开车窗向外看去,遍地的火堆点点人影憧憧,合着歌声笑声一下子闯了进来,让黛玉失神良久。
天上的银河犹如那壶口的瀑布一般,将漫天星斗倾泻下来,半月莹莹星光遍野,天上与人间仿似用光明在对话。
一阵山风吹了过来,烤肉的香味扑面,还夹杂着些许水腥,广阔的湖面粼粼,承纳着银河的波光,水中月和天上月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恍惚间,雪雁笑嘻嘻的跑过来喊了声小姐:“多早醒的?看你睡得香甜,李哥嘱咐不要叫你,现在醒来正好,一起去用些烤鱼烤肉,还有煮的小米粥,糊糊烂烂的很是暖胃口。”
紫鹃拎着马桶过来骂雪雁:“不干正事的小蹄子,还不打水来,就知道疯跑着去玩,可是没人管你了是不是。”
雪雁做个鬼脸给她:“少爷说了的,出来了就是自由了,天地有多大任由我们撒欢。”
“那也要讲个规矩是不是。”紫鹃边说话边干活,掀开车外一处暗格,将马桶塞了进去,又给盖好了:“我都刷干净了,小姐放心着用。别的不说,单着车上能藏马桶,我就一万个服气少爷,多方便啊,怎么方便都很方便。”
黛玉被她俩一顿搅合,彻底醒了过来,刚刚睡醒,还真是要方便一下,又被紫鹃绕口令一般的方便给逗笑了,娇嗔的怪着她俩:“这么静谧的夜景,都被你俩方便来方便去的弄得臭了,煞风景!离着远些,等我叫你们。”
紫鹃和雪雁笑嘻嘻的手拉着手走到一边去,她们几辆车本来就停的远,不与四面结阵的车马队混在一起,靠着水边不远的一处高台上,是她们的营地,马匹都已经拉走喂水喂料,只留下几辆大车围在一起,自成一片。
雪雁找块布垫着手,从火堆上取下水壶,紫鹃端着半盆凉水来兑,用手背试试水温说了声好了,雪雁默契的又把水壶挂在了半明半暗的炭堆上,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手巾香胰等物,等着黛玉叫人洗漱。
洗漱一新后黛玉穿上紫鹃找出来的大氅,四下的观望,雪雁忙着要去刷马桶,紫鹃忙着收拾车厢,谁都顾不上她,只说李少爷就在那边大帐里呢,你自己过去找他吧。
“都不陪着我的?”
“出来第一天不就说好了的,各做各的事,都有胳膊腿的,谁也别碍着谁。”紫鹃没好气的顶了回去:“一晃都走了近两个月的路吧,谁还不认识您啊,敦煌郡主。”
林黛玉气的一跺脚,这话是她先说的,原本着是告诉紫鹃、雪雁和春纤,从此她们四个要相依为命了,不再是主仆而是姐妹。谁想到紫鹃用到了这里等着她,噎的黛玉可就没了好话。
“我就说不是冲着我来的,原来是心疼别人做了我的下属。可有什么法子呢,皇上急了不得不给我个郡主做,我又怎么能推了他的好意,勉为其难的吧。你要是心疼了,就去找哄你的人去,咱们各过各的,谁也别找不自在。”
“我...”紫鹃抱着一个枕头气的胸口发胀一时语塞。
雪雁哈哈哈笑起来不停,小碎步紧跑着远离了她俩。
“姑娘这是欺负人,我好心好意让你自己去找他,平白的说我一顿做什么。”
黛玉小脸一扬:“我找他做什么,要来也是他见我。规矩啊,不是要讲规矩的吗。春纤,春纤!”
另一辆车上跳下来春纤,手里还捧着许多的衣物:“郡主您吩咐,我这忙着收拾不穿的衣服呢,少爷说越走越冷,好多大衣服都要找出来备着,还有这些薄的衣服熨好了收起来。”
黛玉忍着笑说道:“辛苦你了,去传他来见我,就说是公务。”
紫鹃呸了春纤一口:“别的没学会,拍马屁你倒是学的够够的,瞧不上眼!”
春纤把衣服往车里一放,哼了紫鹃一声:“不就是少爷不要你去通房暖被窝吗,又不是小姐不要你去,发脾气找对了人,对着小姐发什么浪呢你。要我说,少爷就是做的对,哪有新媳妇还没洞房呢,先来一个通房丫鬟的道理。你当这还是贾家呢,嘴里说着规矩规矩,竟干一些没规矩的事!”
车里传来一个女孩儿的声音:“我没碍着你们吧,郡主雅量都不计较我了,偏你们自打我来了就夹枪带棒的十八般武艺一起上,我没这个心思。”
黛玉皱皱鼻子悄悄的走了,留下她们几个开始吵架,车里又多了几个丫鬟,是贾母醒来后给她送来的贾家丫鬟,说是郡主身边不能没人伺候,四个大的四个小的要给配足了。
其实还不是又一次押宝在黛玉身上,眼瞅着李修连皇上都辖不住他了,妥妥的一代枭雄之姿,身后不仅有陇西世家的身世,还有义忠老亲王、太上皇等的陪护,除非皇上杀红了眼,否则无人能制。
而林黛玉更是被皇上册封了郡主,谁不知这是怀柔李修之策。贾家近水楼台不能先得好处可怎么行,男人没有能用的,就送女孩过去,迎春都带着四个丫鬟跟着呢,黛玉怎么也要凑八个,万一有能爬上李修床帏的呢,贾家不就多了一个联系李修的人么。
紫鹃也是急了,万一被别人捷足先登,自家小姐岂不是要受委屈,一咬牙她先去了,结果就是这样了,一肚子邪火没处发,四下找人吵架。
林黛玉对此心知肚明却不予理睬,你送我就收,多几个干活伺候我的也不错。至于贾母所想的美色腐蚀李修之计,林黛玉觉着贾母是老糊涂了。李修要是那么容易被女色迷住,紫鹃也不会被他赶了回来。再说,单论姿色二字,我林黛玉才是李修的心头肉吧,宝钗来了都要靠后边,遑论他人了。
所以黛玉不屑一顾的走了,要去陪着李修巡视她的兵马。
没错,义忠老亲王的三千“叛兵”,被敦煌郡主林黛玉收编在册,成了郡主的亲兵,一路护送郡主返食邑,名正言顺的让人无可指摘。
毕竟队伍里还有义忠老僧和被挟持而来的太上皇呢。
义忠老僧真是个妙人,抓着太上皇就走,给当今省了多少的烦恼和忧愁,他也说的好,来中原就是报私仇的,天下名正言顺的给了当今天子,老衲回敦煌礼佛去。
皇上不傻,还不赶紧顺坡下,没了宫中太上皇掣肘,又强压四王八公军前效命,朝堂剩下的就是各色文官,直到此,他这个皇位才算稳妥下来。
文官再怎么闹,也不会换了他的皇位,能有威胁的义忠和太上双双离去,甄士隐守在圣恩寺难出,天下之间谁还是抗手?李修?滚到敦煌啃沙子去吧,说好听的你是敦煌县公,不好听的你可是敦煌郡主的“驸马”。
你们两人不是情比金坚么,朕倒要看看是不是果真如此。
所以,别看李修一行顺风顺水走了两个月了,可其中的种种暗流都藏在了这支队伍中。
譬如见黛玉走了后才跳下车和紫鹃吵架的麝月;譬如见了林黛玉就如伺候娘娘一般的戴权;譬如在那里指天呵地骂街的太上皇。
林黛玉暗暗的思量,自己再不能躲在深闺里不见人了,到了敦煌就开府,把这些麻烦都收在郡主府里,不让李郎有半点的分心,西域三十六国来攻,就算那一小国人不过十万兵不过几千,可裹挟在一起的声势也是浩大,为国为情郎,我林黛玉都要顶着朝廷的旗号立起来,如若战败,罪责归我黛玉一人!
戴权随在黛玉身后,眼神不断的变化,只见林黛玉越走气势越盛,越走风华越满,等走到行营大帐前时,已经是披着漫天月华的仙子一般,行动如雏凤展翅,风姿如月主临凡。
心中一动,再看看大帐门口,十二名护卫抱拳施礼时,犹如大鹏见了金凤,满营帐的星星点点篝火都黯淡了下来,唯独此处火焰冲天。
不等黛玉发话,戴权躬身唱喏:“郡主进帐,闲人请避。”
“戴公公,不必如此的。”
戴权正色和劝他的黛玉说道:“必要如此的郡主。此时此地的所有人等,除了李敦煌外,都受您的节制。为了他好,您必须如此。”
大帐营门大开,一众人等出来见驾,李修哭笑不得的当先走来,瞧着也是为难的黛玉苦笑一声:“得,本以为自在了呢,还是给套上了枷锁。”
“有我与你一起扛着,你可愿否?”
黛玉红着俏脸试探着李修。
李修还能如何,拉住黛玉的玉手就往大帐里面走:“得妻如此,夫复何求。随我来,见见这些天憎人怨的人物,不拧成一股绳,怎么能外抗外族内顶朝廷。”
黛玉欣然同行,戴权紧随其后,立在帐前喝道:“郡主升帐,报名而入,帐前武士听令,敢有闯帐者,杀!”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