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瓮城区大门的附近有一片热闹的街道。
大门这里人流量很大,无论是白日来城里做工,晚上回瓮城区的人,亦或白日去瓮城区工厂上班,晚上回城的工人,都难免要在此走动,其中有不少人都会在此歇个脚,吃个饭。
此时已是深夜,虽然街上是张灯结彩,各种招牌应接不暇,但由于此处没什么高楼,灯光只困于地面,所以抬头还是能看见些许星光闪耀。
街中有间面馆,是在此处开了十几年的小饭店,比起城中动辄五六十一碗面的价格,这里十块一碗的价格显得尤其亲民,更遑论城中多是拿料理包凑活一煮,而这里却是地地道道的手工面了。故而虽然每年九歌的市政部门都会给这些饭店一个c评级,但人家食客照样络绎不绝。
说白了,整条街哪个饭店不是c评级?而会来这里吃饭的人,又有哪个会有闲心关心这劳什子评级?
虽说食客总是络绎不绝,但今日到底晚了,店中一个人都没有,老板无聊的坐在堂前,看着手机时有时无的信号,犹豫着要不要去买个信号加强器,或者干脆点,反正这会没人,要不直接关门回家睡大觉得了。
这犹豫的当儿,门外走近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也不去看菜单,只是喊一声:“大份炒面。”然后拿出手机一扫,十六块钱,接着又从冰箱中拿出一瓶饮料,朝着老板晃了晃。
老板应了一声,当下去后厨忙活起来。
说是后厨,但毕竟是小饭店,和前台也就隔了一张玻璃,所以见门外又走进来一位客人时,老板便一边做饭,一边殷勤问道:“看看吃啥,菜单就在墙上。”
后来的那位客人犹疑了一番,然后拿了瓶饮料,付过钱后坐在之前那位客人对面,见面对正在奇怪的打量自己,便开口说道:“你是张口吗?”
“我是,你是?”大腹便便的男子,也就是张口,本以为遇到了神经病,这么多空位不坐非要坐自己对面,却也懒得理会,只顾低头玩着手机,却听到对面喊了自己名字,才明白过来对面就是来找自己的。当下便收了手机,细细打量起对面这个年轻人来。
肉眼可见的年轻,想来不过十七八岁,一举一动都充斥着年轻人所独有的活力——那种年轻人以为会伴随自己一生,却会在长大后迅速流失的活力。
这年轻人穿一身黑色运动服,短发,五官端正,身上没有带什么装饰品,手表耳环戒指什么的也都没有,让同样不喜欢这些东西的张口心中生出几丝好感。他的身材并不健壮,却能看出有锻炼的痕迹,决不是那种跑个几千米就气喘吁吁的家伙。
想到这里,张口不由在桌下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如今别说是一千米了,就是一百米自己也难跑下来。
这年轻人,自然就是衣祥三。
在张口打量衣祥三的同时,衣祥三也在打量张口。
如今距离他拿到自己母亲的旧情书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他虽然昨日才拿到张口的档案,但也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本来是想先打电话联系的,但一方面楚柏联系他,那位大人物已经处理完新希望城的事,随时都会过来,另一方面何冬言也接好了任务,这两日就要带队出城,自己作为队员自然也是要跟着去的。
事情总会这样,不来的时候闲的让你不知道做什么,来的时候又总是扎堆,也让你不知道该做什么。
好在衣祥三虽然懒散,却也能分得清轻重缓急。
大人物再怎么大,那也是自己的私事,而跟着何冬言出城却是公事,不管如何不能因私废公,所以没多久便给楚柏回了信,说了自己要出城的事,楚柏自然不置可否,毕竟又不是自己要和大人物见面。
另一方面,距离何冬言出城到底还有些时日,倒是可以处理下比较小的私事,所以昨日才拿到张口的档案,今日一早衣祥三便来寻张口,可还是晚了一步,张口已经去瓮城区上班了,而衣祥三又拿不出什么去瓮城区的理由,过不去大门,便只好在这里等到张口下班,出了班车,才从后面跟着他来到这间饭店。
瓮城区的大门倒也没管得很严,不然王流明如何出去寻欢作乐?只是衣祥三到底年轻,不会来事,既没有提前准备个出门的由头,也不愿喊门卫几声哥哥,塞几包好烟,也就只能在城里呆到深夜,呆到张口下班。
九歌的城防向来外紧内松,瓮城区的人想进出自然要几番盘剥,但内城人想要进出却简单的很。
话说回眼前,衣祥三打量着面前的张口,虽
然早就从档案上的照片确认了长相,但一时之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虽然就长相而言,梦中,照片,眼前,毫无疑问是一个人,但差别还是有的。梦中的张口和眼前的,看起来都四十岁左右,而照片上的则年轻许多。
但照片上的张口,却比梦里的要胖上一圈,而眼前的张口,则又比照片上的胖了一圈。
只是再怎么难以接受,对面都承认自己是张口了,衣祥三也只能接受,便回道:“我是衣祥三。”
“衣,祥,三。”张口缓慢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嘴巴缓慢的张合,像是在咀嚼这个名字一般。等他念完了,不由疑惑的问道:“我认识你吗?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衣祥三犹豫片刻,回道:“我是衣莱的儿子。”
张口恍然大悟:“哦,衣莱。”然后再看了看衣祥三“衣莱,你是她儿子?”
“嗯。”
张口舔了舔嘴角,手伸入怀中,却突然停住,抬头对着老板问道:“老板,能抽烟吗?”
“这会没啥人,你抽吧。”
张口听了,便从怀中拿出一包香烟,点了一根,又向衣祥三示意了一下,衣祥三本想拒绝,但想了想,还是接下。
张口一团烟雾,问道:“你姓衣?”
“嗯,我是仙来子。”
“仙来子?难怪,难怪,我就说嘛。”见衣祥三神情疑惑,张口便解释道:“你妈一直不想要孩子,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法做好一个母亲,觉得自己无法很好的养育一个孩子,干脆不要更好。可仙来子可不会以她的意志为转移。我以前也问过她要是遇上仙来子怎么办,是担忧自己没法好好养育而干脆不生下来,还是既然有了就生下来,尽人事听天命。她当时也下不了决心,可看你的情况,她是选择了后者。”
衣祥三点点头。
“所以是她让你来找我的?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联系,她还能找到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如果要借钱的话我倒也有些积蓄,不过你得先证明自己不是骗子。”
听了这话,衣祥三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们家不缺钱,也不是她让我找你的,是我瞒着她私下来找你的。”
张口耸了耸眉毛,一脸惊讶:“你自己私下找我的?”
衣祥三苦笑着点点头。把张口找出来可不容易,他是通过那些情书,以及对衣莱的询问,找到了张口上的高中,然后又找到了张口的大学,最后从大学那里找到了张口上班的单位,并拿到了他的档案。也好在张口毕业后就在一个单位一直干到现在,他要是像衣莱那样跳过几次槽,那就更难找了。
这一串说下来容易,但衣祥三自己就推进到了张口的高中那里就卡住不动了,最后没办法,是找到楚柏把自己的情况说了,托他帮忙才一路进行下去,最后拿到了张口的档案。
张口见衣祥三点头,不由好奇更甚:“你找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