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弈的个子挺高,长得也胖,一两个人根本搬不动,最后他是被几人合力半抬半拖地带走的,动静还闹得挺大。
他们走后,餐厅里的人议论纷纷。
“你们知不知道凌云实业到底怎么回事?二十万货款,欠了快一年了!”
“诶,我这里也欠了十几万!”
……
生意场上的人,最擅长的无疑是察言观色,大家都能看出来秦弈在装醉逃避问题,不去点破他是给他面子。
生意人总有资金周转不灵的时候,供应商大多能接受短期欠款,而且正常情况下,一般不会拿出来说事。
可是秦弈的情况不同,他,似乎没有付货款的打算!
既然已经说到欠款的事,大家索性合计了一下,发现凌云实业已经欠下两百多万货款。
关键凌云实业的供应商肯定不止在场这些,所以,谁也不知道秦弈究竟欠了多少货款?他付得出来吗?或者说,他会付吗?
这可真是不好说呢。
林瑶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暗自感慨:秦董事长确实挺有本事!
李玲放下碗筷,一脸鄙夷地说道:“为什么我们到哪儿都能遇到他?看到他,我差点连饭都吃不下!”
张亚丽表示认同,“小李今天确实吃得比平时都少。”
李玲两眼放光,连声说:“是吧是吧。”
陈曼曼凉嗖嗖说了句,“是,你今天只吃了两碗,要不然准能吃五碗!”
“哪儿有?”李玲羞窘不已地跺跺脚,“我才没有吃过那么多饭!”
李玲一点都不挑食,不论菜色如何,她都能吃下两三碗饭,这在年轻姑娘中太罕见了。
大家都喜欢拿她开些不痛不痒的玩笑,李玲也不会真的生气。
卓越实业的几人性格各不相同,但是相处得还算融洽。
晚饭后,几个女孩子约好一起去逛街,林瑶不放心她们,便让胡文光也跟着一起去了。
广州和杭州是两座风格迥异的城市,若说杭州是座历史悠久、风景秀美、如诗如画的山水之城,那么广州就是华国最具国际化,最为开放的现代化城市之一。
各种美食应有尽有,服装饰品琳琅满目,水果种类异常丰富,价格还格外低廉,让人流连忘返。
林瑶自己却没有心思去逛街,她挥别李玲、胡文光等人,独自回到房间打了电话给一个人,交待了几句,然后专心致志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
夜色渐深,林瑶手上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正准备关电脑时,老张回电话了,他的语气有些踯躅,“林小姐,是这样的,他被人打了,看情况还挺严重的。”
林瑶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老张口中被打的人是秦弈!
她淡淡地问了句,“怎么回事?”
“他先是挨了一顿揍,接着又被另一伙人扒光衣服丢在草丛里。”老张简单分析道:“他应该得罪了什么很厉害的人,而且可能不止一个!”
很厉害的人?
林瑶不太放心地追问一句,“不是你们动的手吧?”
“不是我们!”老张急忙否认,“我只让人跟着,确保他不会在你面前出现,没有让人和他动手!”
林瑶被凌云实业开除后,最不想见到的人无疑是秦弈。
偏偏冤家路窄,算上这次,她已经是第三次见到秦弈了,几乎每次见面都闹得很不愉快!
秦弈一次次大放厥词,而林瑶尽量避其锋芒,倒不是怕他,只是不想在客户或供应商面前闹得太难看罢了。
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
假如她和秦弈吵起来,那么不论胜负,她都是输,因为在别人眼中,她成了秦弈的同类。
假如她视那些无聊的挑衅为无物,用心做好自己该做的事,那么客户很容易判断,应该和谁合作。
至于公司里的人,如果说一开始,大家还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来听秦弈的话,那么现在,他们总该明白,秦弈究竟是个什么货色了。
林瑶没有把秦弈的挑衅当回事,也懒得向大家解释在凌云发生的那些事,以及前因后果,但这不代表她愿意再看到秦弈。
傍晚时分,林瑶主动联系老张,就是为了让他设法将秦弈这个不该出现的人撵走。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巧,这边她刚让老张出面,那边秦弈就让人揍了。
秦弈挨揍,这件事本身是喜闻乐见的,可他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林瑶思忖过后,问道:“他会有性命之忧吗?”
老张沉吟道:“下手挺专业,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绝对能让他躺在床上好几个月。这只是我的分析,为了避免被牵连在内,我们并没有跟太近,也没有过去检查确认。”
对此,林瑶表示认同。
十月份的广州仍然和杭州的夏天差不多,即便夜里也不会太凉,加上秦弈膘肥肉厚,露宿街头一晚上没有大碍。
天一亮,就算他没醒,也能被环卫工发现。
不予理会才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林瑶松了口气,“既然不是你们,那就别管了。”
“是。”
挂断老张的电话后,林瑶惬意地靠坐在圈椅中。
老张说对方下手挺专业,意味着这件事不是偶然,而是有人早早等在那里。
只等秦弈落了单,就伺机出手了。
以秦弈的行事风格,他得罪的人绝对少不了,暗中恨他恨得牙痒痒的人多不胜数。但是恨到能找人将他揍趴下,然后扒光丢草丛里,那肯定不是一般的恨。
会是谁呢?
林瑶想事情想得出神,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一跳。
电话那头,秦容泽的声音低沉而又温柔,“睡了吗?”
林瑶一边将笔记本电脑阖上,一边答道:“嗯,正准备睡了。”
秦容泽顿了一下,而后轻轻地笑了,“那你早点睡。”
林瑶却想起秦弈在餐厅时说的那番话,秦弈和帝都秦家居然有些渊源,而且秦弈说话的口吻让她想起了秦夫人!
她想了想,问道:“你知道秦弈吗?”
秦容泽只答了两个字,“知道。”似乎不想多说。
林瑶却不放过,追问道:“他和帝都秦家有来往吗?”
“原先没有。”秦容泽简单道:“后来,秦夫人找过他。”
“怪不得呢!”林瑶了然,“他今天有意无意在别人面前透露出帝都秦家会给他经济支持的意思。
他似乎欠了很多债,准备拿帝都秦家当护身符或挡箭牌呢。”
秦容泽淡淡道:“那是不可能的,别说他家和帝都秦家八杆子打不着,就算真有关系,那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不会有人帮他收拾烂摊子的。”
“原来如此。”林瑶想了想,又道:“对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不想让我知道?”
“咳咳!”秦容泽清了清嗓子,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秦容泽将秦夫人找秦弈,并对他许以重利,让他动用人脉,搞垮林瑶的公司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啊?”林瑶震惊不已,“你是说,真有人举报卓越实业?而且是秦弈找的人?”
秦容泽嗯了一声,歉疚道:“这件事怪我,不过,就像你说的,卓越实业的经营没有问题,任对方怎么举报都无济于事。
但是不可避免地会造成一些资金压力,所以我又往那张卡里存了点钱给你备用。结果,发现你也在往卡里存钱。”
林瑶没想到卓越实业迟迟不能退税的真正原因竟会是这样,“我这边也有做两手准备,虽然没有很多钱,但也不缺钱。”
秦容泽肯定道:“你做得很好。”
林瑶趁机道:“还是那句话,我这里不用你操心,你专心处理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好,你要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处理,就找老张或小崔。”
老张是秦容泽放暗处保护她的人手,譬如秦弈的事,让老张盯着就很适合。
崔辰逸是投资公司的,林瑶需要投资的话,咦,她需要投资吗?
她不但不缺钱,还有富余!
根本不需要找人投资!
这一晚,林瑶睡得格外香甜,有人却睡得不那么舒服。
秦弈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是被冻醒的,也有可能是被饿醒的。
他醒来时,天色依然灰蒙蒙的。
有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要不然他怎么会躺在草丛中?
他不是好端端住在云滔宾馆吗?
不对,他被赶出来了!
秦弈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了一下。
起初他以为自己又成功地混到了一个房间,正暗自得意呢,谁知睡了没多久就被宾馆的保安叫起来带走了,原因是那个房间的住客另有其人!
秦弈倒是想据理力争,但他不知道是谁帮他订的房间,而且他没有办过住宿登记,也没有房卡之类,什么都没有,没法证明那是他的房间!
所以,他被赶出了云滔宾馆。
秦弈心里那个气啊,偏偏这种事还没处申诉,谁让他真的没花过一分钱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被赶出来那会儿是晚上,大堂里的人少,真要是因为这种事被人围观的话,那才叫颜面扫地。
秦弈离开酒店后,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儿,只能在街上独自徘徊。
他想找个地方过夜,可他手上没什么钱,大酒店肯定是住不起的,小旅馆他又看不上。
他想着,实在不行,晚上再去找个熟人蹭一晚。
问题是和他相熟的那些供应商几乎都是浙江团的,他们大多住在云滔宾馆。
发生了这种事,秦弈不可能再折回去。
他在天河时的那些下属白天曾经邀请他,被他拒了。
秦弈那时的打算是跟牢Walter,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刚从展览馆走出来,他被一群供应商团团围住。
Walter见他走不开,便先走了。
这么晚了,他忽然过去找Walter肯定不合适,真要找,也得等明天。
那他今天晚上应该去找谁呢?
秦弈有点后悔,早知道会这样,他就该将李仁海带来,有李仁海在,他吃喝不愁,更不用愁没地方可住。
可惜凡事没有早知道!
秦弈越想越烦躁,他摸了包烟出来,准备吸根烟,冷静一下再说,却发现自己身上没有打火机。
他伸手,去拍路过的人的肩膀,说道:“借个火。”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超出了秦弈的想象。
几乎是在他的手触及对方肩膀的同时,对方便已擒住了他的手腕。
对方的手根本不像是手,倒像是铁钳,他觉得只要对方稍稍再用力一点,骨头都能被捏碎!
秦弈哪还不知道这是遇上练家子了?
他颤着声,忙不迭地说道:“对,对,对不起!我,嗬……”
对方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卸了他的下巴。
而后对方朝着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这人的动作太快,下手太狠,秦弈毫无还手之力,就连“救命”都喊不出来。
他只知道痛痛痛痛痛……太痛了!
渐渐地,他失去了意识。
思绪逐渐回笼的同时,痛觉也恢复了。
秦弈惊觉那并不是他的幻觉,也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
他被人赶出宾馆,然后被人揍趴下,丢在草丛中。
此时的他既冷又饿,还痛得死去活来!
秦弈想骂人,却发现自己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嗬嗬”声,根本说不出话来。
不仅如此,他全身都不能动弹了!
怎么会这样?
难道他要躺在这里,直到天亮,被人发现?
那样一来,岂不是要被人围观?
不行,绝对不行,他得想个法子,赶紧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有辆车子不远不近地停下来了,秦弈心中再度燃起希望。
如果有人发现他被人扔在草丛里,应该会替他报个警,或者打120吧?
报什么都行,他只要别被人围观就可以。
车门打开来,有人下车了!
高跟鞋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笃笃笃”声。
来了来了,真的有人来了!
终于有人发现他了!
秦弈激动地想着。
他的眼镜早就不知道掉到哪儿去了,借着远处路灯的光芒,他隐约看出来那人身材高挑,模样还挺眼熟。
定睛一看,更眼熟!
是林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