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两人赶到洛阳城郊外,离城墙尚有百余里,沿途官道流民如织朝洛阳城赶去。
宋青书眉头紧皱,却不知这是哪里来的流民,当下心生好奇,下了马,拦住一爷孙俩,将手中干粮分了出去。
“老丈,敢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为何独独去往洛阳城避难呢?”
精瘦的白发老丈牵着孙子的手,见了干粮,眼睛冒出绿光,赶忙警惕地将干粮塞入怀中,在他看来,这乃是活命的东西。
“这位公子,你却是不知啊,俺们是从扬州来咧,天佑皇帝与大义皇帝在江南干上了,俺们老家受了兵灾,活不下去咧,听说北方洛阳义军够仁义,俺们特意来洛阳求义军兄弟给顿饭吃。”
宋青书闻言,又细细问了几句,方才与爷孙俩告别离开。
他上了马后,将自己的猜测与黄衫女说出:
“想必陈友谅为了统一南方,出兵攻打高邮的张士诚,如今陈友谅兵锋正盛,却不知洛阳方面采取何种策略。”
黄衫女说道:“既如此,那我们加快速度,想必很快就能去洛阳见到他们了。”
两人快马加鞭,过去午时,便赶到了洛阳城墙之下。
洛阳四城俱都大门紧闭,只许出不许进,诸多难民和行脚商客被滞留在城门外,一时间喧闹无比,堵着城门,导致通道堵塞。
“看来流民太多,洛阳城有些不堪重负了。”宋青书眯着眼睛说道。
“那我们该如何进去?!”黄衫女问道。
宋青书望了一眼城墙,眉眼一挑,当下收起行李和宝剑,说道:“玉儿,我们比比,谁先跳上这城墙如何?”
这洛阳城墙高有四五长,城墙厚实而高耸,乃是北方的坚城,但对于他俩来说,想要登上城墙,不是难事!
“好啊!”
黄衫女轻笑一声,当先衣裙一摆,甩出白绫勾住城墙,随即手一拉,整个人便在白绫的作用下登上了城墙。
宋青书见状,也是脚踩马头,飞跃而去,身临城墙处又借墙壁的力踏步而上,于空中飞跃了数米高,一招武当梯云纵,轻松登上了城墙。
城墙下上万流民俱都抬头观望,见一青一黄两道身影飞上城墙,只觉得是神仙下凡一般,当下纷纷磕头跪拜,祈求神仙保佑。
另一边,宋青书与黄衫女甫一登上城墙,便被守城义军围了起来。黄衫女还不忘对宋青书说道:
“我可是比你先上来了。”
宋青书摇头一叹,却不言语,转头看向义军众人,脸色逐渐变威严,沉声问道:
“你们的守军将军是谁,速速见我!”
很快,守城将军走了过来,见了黄衫女眼前一亮,却无半分波澜,又看向宋青书,顿时心神一震,立时单膝跪地,大礼参拜。
周围义军面面相觑,心生疑惑,却不知堂堂将军为何要叩拜一个年轻人,要知道他们将军一向嫉恶如仇,坦率耿直,轻易不会屈膝于人。
这位将军见状,大声怒斥属下道:“你们还不快跪下,这是我们护道军的大帅,乃是洛阳城的主人!”
话音刚落,众人如遭雷击,立时低下头颅,单膝跪拜。
宋青书摆了一下手,示意众人无需多礼,随即对这个将军问道:
“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这位将军低头恭敬道:“大帅不识属下也是正常,属下乃是半年前得齐威将军,原是义军中一校尉,当年大帅于万军中斩将的神姿,属下至今刻骨铭心。”
宋青书点了一下头,说道:“原来如此,带我去见方是照和齐英。”
这位将军闻言,语气一滞,随即说道:“方指挥使如今并不在洛阳城,齐楼主外出公干,至今未回。”
宋青书目光微沉,问道:“那如今洛阳城,是谁在管事?”
这位将军回道:“如今统领洛阳城诸军的,乃是左元帅齐威,此刻常驻军营。”
“好,立刻带我去见他。”
将军拱手道:“是,大元帅请随我来!”
宋青书与黄衫女下了城墙,骑上两匹健马,在那位守城将军的指引下来到护道军大营,其间旌旗林立,兵甲肃容,看上去倒是支强军。
有士兵急忙前去通传,很快,一大伙将领龙行虎步跟随着当先一个健硕将领走了出来,见到宋青书后,齐威当即下跪,道:
“齐威参见大元帅!”
众人见状,也纷纷下跪参拜。
宋青书扫视一圈众人,除了一些细雨楼的老将和自己招募的名将外,也加入了一些新的将领,那些人不认得自己,却是少了几分恭敬。
将这一切放在心里,他面色依旧保持严肃,当先走进了大营。
“齐威,最近南方的义军可有动向?”
宋青书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身上不由自主露出几分威严气度,随即开口问道。
“启禀楼主,正要跟您汇报。”
齐威特意改了称呼,多了几分亲切,顿了一下,又说道:
“您走这一年多,北方还是相安无事,但南方那边,义军与元军打得及其凄惨,后来陈友谅消灭元军主力,一路势如破竹攻下南方诸省,而今于扬州与张士诚部对峙,企图拿下江南富庶之地,成其霸业。”
宋青书闻言,面色淡然道:“陈友谅的确有几分能耐,生逢乱世也是一代枭雄人物,可他妄想夺取天下,护道军必不会让他如愿。”
当初,他将陈友谅教训一顿后刻意放走,就是为了让陈友谅去搅乱天下局势,不过此人却隐隐有超出自己掌控的趋势。
但以他如今的武功,杀陈友谅不是难事,可如何接手其军队和地盘,才是当下最大的难题。
否则,他杀了陈友谅,还会出现第二个陈友谅。
“你等如何看待陈友谅与张士诚这一战?”宋青书沉思了一下,还是决定问一下专业人士的建议。
齐威组织了一下措辞,随即指着居中的沙盘,推演道:
“之前,我等与方指挥使和都烈元帅就商议过此事,我们的意见是协助张士诚攻打陈友谅军队,毕竟唇亡齿寒,若是让陈友谅再次做大,倾军北上,对我们是极大的威胁。
而高邮张士诚,被困城中三个月,粮草断绝,兵士损伤极重,以残兵败将据城而守,他派人来书信,若是我等答应救援,自愿削去帝位,加入护道军。
兵贵在神速,旬月之前,我们便派出五万大军,出秦岭古道,迂回南下,以轻骑兵为主,出其不意两面夹击陈友谅之军,以破高邮困局。”
宋青书闻言,若是以五万精兵的确可以解救张士诚的危局,但也就仅此而已,陈友谅主力不散,依旧有卷土重来之日。
齐威着补充道:“方指挥使和齐英楼主已携谍报司早早南下布置,待右元帅五万一到,自可一鼓作气打退陈友谅来犯之敌。”
宋青书皱了一下眉头,自古兵危战凶,纸上推演终究无法达到实际效果,若是陈友谅足够头铁,仅凭五万精兵,想要袭扰其十几万大军难度可想而知。
他虽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却也知道战略上重视敌人,战术上藐视敌人的道理。
“当下洛阳城中还有多少可用之军?”宋青书问道。
齐威目光一闪,回道:“尚有三万兵甲,以及一万新招募的兵勇,其余民夫无计。”
“沙通明的鲸鲨帮呢,如今在何处?”宋青书问道。
“扬州一系河道被陈友谅水师封锁,沙通明无法南下,当下在板渚训练水师,逾今已有数万众,皆是其原有漕运水夫以及各路水匪。”
宋青书闻言,沉吟了一会儿,抬头扫了一圈众人,再次看向齐威,若有所思道:
“你是不是瞒着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众人一惊,俱都看向齐威,却不知大元帅口中隐瞒之事。
齐威身子一震,随即单膝下跪道:“不敢欺瞒楼主,当初三军议事之时,有一参将建议放弃洛阳,倾全军之力围剿陈友谅,以洛阳水师南下攻其水师,其两路并进之法,因为太过冒险,故而并未采纳。”
宋青书目光微动,陷入了沉默。
那参将说来也是有大气魄,若是将护道军全部本钱押上去,不成功便成仁,固有项羽破釜沉舟,如今是否采用这法子,他心中也是极为纠结。
可他也实在不想让陈友谅跑掉,若是能够一口气将其脊骨打断,那么这条狗就再也不会咬人了。
“那参将是何人?”宋青书问道。
齐威沉声道:“正是当初大元帅您亲自招募的将领,濠州徐达!”
“哦?是他,现在何处?”宋青书眼前一亮,问道。
齐威扫了一圈手下将领,立即有个将领站出来回道:
“禀大元帅,此刻正在洛阳城中养马场。”
宋青书顿时目光一冷,想必军中也是勾心斗角,这些将领刻意为难新兴将领,贬其养马,把他当成弼马温了不成?
“带他来见我,其他人都退下吧。”宋青书摆了一下手,说道。
众人转身走了出去,心思各异。
黄衫女旁观全局,以其敏锐的心思,当下也不由的说道:
“这些人派系林立,互有心思,只怕难以一条心作战。”
宋青书点头道:“一年多未见,洛阳城步子迈的太大,鱼龙混杂,关系盘根错节,我久未回来,这些人的心就野了。”
顿了一下,接着道:“不过齐威,他是忠诚的,只是欠缺了一些御下的手段。只要护道军外部有压力,我就不怕这些骄兵悍将不服从!”
言语间,宋青书目光露出几分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