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宥和沈烁重新约了顿饭,地点是沈烁选的,在临江路国际大厦的顶层。
祁宥先到,玩了会儿手机,沈烁就推开包间门,祁宥往他身后看了看,“老顾没来啊,他最近很忙?”
“也不是,”沈烁坐在祁宥对面,“跟你吃饭他不来,跟别人吃饭他都跟着。”
祁宥听出来了,笑道:“看来他很放心我啊。”
他招来服务员,对沈烁说,“你随便点,这里的菜色都不错。”
沈烁挑了几个感兴趣的,又把菜单递给祁宥,祁宥只点了一份牛排,沈烁问,“吃这么少?”
“今晚家里有夜宵。”祁宥抿唇道,脸上有笑意。
沈烁睨了他几眼,“老板,你最近有什么好事?”
祁宥微愣,“没有啊。”
沈烁笑了笑,“别否认了,公司里的人都在说,你这几天精力旺盛,天天巡楼,抓到摸鱼的、睡觉的也不生气,还让他们换个地方,别在空调下面感冒了,我本来还不信,今天看到你,信了。”
祁宥好奇,“我怎么了?”
“你看着就很高兴,怎么老板?好事将近啊,”沈烁开他玩笑,“我不会要有老板娘了吧?”
“去你的,”祁宥骂道,骂完又说,“不过心情确实不错。”
“什么好事?”沈烁问。
什么好事?
他这么问,祁宥有点犹豫了,他总不能说他跟几年前断交的朋友和好了,听着像小孩子过家家。
祁宥:“也没什么,大概就是远离了以前那帮狐朋狗友,日子顺心了。”
沈烁表示赞同,他举起香槟,“老板,敬你一杯,”祁宥也举杯,碰杯那一下,沈烁说,“祝老板一直顺心。”
祁宥乐呵呵笑两声,“一定一定。”
两人边吃边聊工作上的琐事,没多久,沈烁的手机响了,祁宥听见他问了声好,接着问对方出了什么问题。
一听到问题,祁宥上了心,东西也不吃了,抬眸看着沈烁。
沈烁皱着眉,“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他挂了电话,祁宥还没问他什么,他先道:“老板,陪不了你了,明天上线的预告片配音出了问题,让我过去一趟。”
“明天就上线,这时候出问题?”祁宥语调不快,“明天我去把他们配音部骂一顿。”
沈烁笑着说,“骂一顿也可以,不然大家都不怕你了,你这个老板不好当。”
祁宥跟着他起身,“我送你去公司?”
“不用,我助理来了,”沈烁说,“老板,你把账结了就行,然后…早点回去吃你的夜宵吧。”
祁宥听出他的玩笑意味,忙摆手道:“得了得了,你赶紧走。”
沈烁走了,祁宥一个人没什么心思吃东西,他招来服务员结了账,正准备离开,包间的门被推开了。
他第一反应以为是服务员去而复返,一瞧,竟然是程今安。
程今安靠在门框边,还一句话没说,唇角挑着的弧度就显出不怀好意的模样,“刚才走的那个是你的情人?眼光不错啊。”
祁宥眨了眨眼,好整以暇地问,“程总找上门,只是来关心我的眼光怎么样?”
程今安摊手,“也说不定啊,”他从兜里取出烟盒,邀请道:“要不要一起出去抽根烟?”
“好啊。”祁宥盯着他,爽快地答应了。
顶层露台的风很大,俯瞰下去,是宽阔汹涌的江河,夜航的游船浑身霓虹,夹杂在两岸璀璨的灯火中也毫不逊色。
祁宥的手搭在栏杆上,指尖的烟他只抽了一口,他抽不惯国外的牌子,觉得太呛了。
他瞧着缤纷的江景,耐心地等程今安开口,反正是他有话要说。
两分钟后,程今安抽完一支烟,问道:“我听说霍御白以前住在你们家?”
祁宥大抵能猜到他要问霍御白,他点头,“嗯。”
“这么多年,确实麻烦了,我和我爸该上门道谢的。”程今安说。
祁宥抬眼,轻嗤道:“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程今安又点了支烟,深吸一口后,“在加州收养成年人是合法的,我爸为了让霍御白拥有合法的财产继承权,准备收养他,已经在走流程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我和我爸当然应该感谢你们家。”
祁宥没听霍御白提过这件事,乍一听,心里莫名难受。
“那也不需要,他自己会感谢。”祁宥说,语气有点冷。
“他怕是没时间了,”程今安慢悠悠道:“他今晚一走,没个一年半载,怕是不会回来了。”
祁宥恍惚了一下,“你说什么?他,走去哪儿?”
“你不知道啊?”程今安笑看着他,“我爸升霍御白做了云动总公司的执行总裁,他今晚就得回美国,明早上任董事会。”
程今安笑意更深,“我爸给了他这么大的权利,这么高的地位,我有时候都怀疑到底谁是我爸的亲儿子……”
祁宥完全听不进他的话了。
他面上几分茫然,不再理会程今安,他急急忙忙往外走,走得太快,一不小心还踉跄一下,险些摔倒。
等到车上,他已经手脚冰凉,额头和后背都是冷汗,他喘息一口气,迅速发动车往家里驶去。
祁宥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只感觉被很多思绪密密麻麻裹挟、缠绕,头上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在突突作响,隐隐泛着疼,胸腔也被堵塞了,粘稠地拥作一团,麻木而沉重。
他并没有全然相信程今安的话,但这样一个可能就叫他受不了。
霍御白会这样吗?
溜了他一圈,又要轻轻松松走人?
不是没可能,云动的执行总裁,就像程今安说的,那是多大的权利,多高的地位,他没理由不喜欢。
可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来第二次。
但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又有什么奇怪?
祁宥车开得极快,到家也不过十来分钟,车在地下车库还没停稳,他就冲了下去。
他一路赶回家,真正走到门口,反而犹疑了,他明白他在害怕什么,霍御白要是像从前那样一声不吭走了,那他打开门,里面只会空荡荡一片,以后几个月,几年都是空荡荡。
他还是打开了门,打开那一刹那,屋内柔和的灯光倾斜出来。
祁宥立在门前,喉结尖儿滚了两下,总算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又猛然顿住。
Linda拖着一个行李箱走了出来,看见他颇为意外,“祁先生,晚上好。”
祁宥没看她,目光被那个行李箱短暂吸引了,“霍御白呢?”他问,嗓音颤抖着。
“霍总在书房。”Linda说。
祁宥拧紧眉心,几步冲到书房门口,撞开了那扇微掩的门。
书房内,书桌上空无一物,原来成摞的文件都被整理在专业的文件盒里,堆放在一侧,霍御白那一刻低着头,正在往电脑包里放笔记本电脑。
很明显,这是一副要离开的姿态。
祁宥紧绷的那根弦啪地断了,一路上不停消耗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清零。
他只想痛痛快快疯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