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进城

襄阳城,位于汉水中游,与樊城并肩两岸,襄阳居于南岸,隔河望樊城,三面环水,一面靠山,古来紧要之地,易守难攻。城池建于西汉,历朝历代都在扩建深筑,宋代即由土城改为包砖,到了明代,经由洪武朝至崇祯朝不间断的修复重整,虽历经战乱却愈筑愈坚,全城城墙都是由糯米加黄土夯就,外包巨大的青砖,坚固异常,墙高两丈五尺,墙上宽可跑马,护墙垛口无数。全城周长十四里,有城门六座,皆是屯兵瓮城结构,城外深壕环绕,宽约六十丈,引汉水灌之,防御坚固。

此时正当早晨,朝阳初升,巨大的襄阳城沐浴在晨光中,金光闪闪,将整座宏伟建筑衬托得更加雄壮,俨然坚城无敌。

“真是铁打的襄阳啊。”王欢站在巨大的南门外,远望城池,不禁感叹道:“史书果然写得不错,明代第一坚城果然不虚。”

“坚城有什么用,还不是丢了,最可笑是李自成,居然全军逃走武昌,一矢未发,就将这座城白白丢给了鞑子兵。”许狗蛋听了,低声笑道。

王欢笑而不语,他是知道的,李自成之所以弃襄阳南逃东进,主要是出于避清军锋芒,保存实力的想法,毕竟经过潼关、西安大战,李自成已经深深明白过来,自己的军队,在面对清朝重甲步兵和野战骑兵的时候,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连番恶战,损兵折将,连西安老家都丢了,只能赶紧南下攻南明,希望能抢在清军之前,打下南京,然后凭借长江天险,与清朝划江而治,平分江山,再图后续。

不料英亲王阿济格动作神速,占了西安之后跟在身后紧追不舍,多尔衮更是看透了李自成的打算,命令豫亲王多铎自HN南下,抢在前面攻下了扬州,南明军队一泻千里,从东面堵住了李自成的去路。

李自成前有多铎,后有阿济格,进退失措,撤退之军又连战连败,部下见大势已去,军心不稳,甚至朝中重臣宋献策、牛金星等人物,死的死逃的逃,整个战略由有目的的转向撤退,变成了大溃败,在南明弘光二年的五月,进入了湖广TS县准备南下两广。

王欢摇摇头,缅怀了一下即将身死的李自成五秒钟,重新审视起眼前的襄阳南门来。城门处,有一队清兵站岗,严格盘查过往行人车马,稍有疑惑的,仰或没有路引的,立刻逮捕,那些衣衫褴褛、破衣烂衫的难民,直接被粗暴的赶到一边,不准入城。

“怎么办?我们进不进城?”陈二狗问道。

王欢筹措了一下,还未开口,就听到官道上一阵惊叫声四起,闻声看去,只见路上尘土飞扬,一队骑兵从远处奔驰而来,马上骑士铁甲长枪,风尘仆仆,领头的将领年纪轻轻,面容俊朗,正是苏勒。

跟在苏勒身后的一骑,马上的人面色焦黄,高颧骨尖下巴,一双鼠目游离四顾,滴溜溜的到处乱转,却是与王欢等人认识的田熊。

王欢一惊,自己三人虽然已经脏的如同三个叫花子,脸上泥巴灰尘满是,如同戴了个面具,但头顶上没有头发的显著特征却是改变不了的,如果被那两人看见,以苏勒的精明和田熊的阴毒,说不定会起疑心,被叫住盘问就糟了。

陈二狗和许狗蛋也看到了远处滚滚而来的铁骑,脸上同样变色,情急之下,王欢拉着两人,顺势闪到道上一辆骡子拉的大车后面,跟着大车缓缓前行,许狗蛋眼珠一转,干脆示意两人和自己一起,低头假装推车,把戏份做足。

蹄声隆隆,顷刻间就到了身边,听着从身边掠过的风声,王欢心头砰然乱跳,低着头瞧着地面,只求大车够高大,能够遮蔽住三人的身形不让马上的人看到。

马蹄踏地,扬起黄土漫天,撒了慌张躲在路边的行人们一身,众人们见是清兵过路,都是敢怒不敢言,纷纷侧目规规矩矩的让开道路,苏勒等人马不停蹄,领着数十骑从官道上一扫而过,顺着南门外拐了一个弯,朝城墙另一边去了。

王欢等三人还是不敢抬头,只是默默的推着车跟着前行,等到蹄声消失在远处,身边行人开始抱怨出声的时候,才舒了一口气,这危机总算是过去了。

刚把头抬起,还没来得及说句话,三人鼻中就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臭味,味儿难闻至极,简直催人呕吐,王欢捂住鼻子寻味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推的居然是一辆巨大的粪车,车上有一个庞大的木质大罐,有不少黄白之物粘在罐体上,显然是一辆入城收夜香的粪车。

刚刚情况紧急,三人心中又惊慌恐惧,一门心思的躲着苏勒和田熊,对这味儿浑然不觉,现在危机一过,回过神来就觉得臭味刺鼻了。

王欢想走,看一看身处的位置,却暗叫一声苦也,自己刚才埋头推车,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城门口,那一队盘查守卫的清兵,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赶粪车的是个老汉,高坐在粪车前面,扬着鞭子赶骡子,浑然没有发现自己车子后面,多了三个义务帮忙推车的良好少年,只顾傻呵呵的望着守门的兵丁,恭声道:“军爷,小的又来收夜香了。”

粪车的恶臭,从街头能一直弥漫到街尾,即使身处几进宅院中的居民,也能第一时间闻到气味提着夜壶出来,其威力堪比生化武器,守门的清兵们被熏得东倒西歪,领头的拔什库厌恶的捂着鼻子,一个劲的挥着手,这粪车天天早晨都要从城外进城,大家都已经养成了条件反射,一看到高大的圆罐骡车,不自觉的就要退开几步,恨不得让这肮脏之物快些离去。

王欢三人不敢退去,这时候走,不是摆明了自己有问题吗?交换了一下眼色,三人硬着头皮,仍然低头推着车帮子,不顾车上粪水残余,忍着已经涌上喉头的呕吐感,一步一步的用力推车,只求赶快离开城门,脱离清兵的视线,也好摆脱这恶心的大车。

老汉扬起鞭子,狠狠的抽在赶车的骡子臀上,骡子吃痛,四蹄用力,车子吱吱嘎嘎的,顺着南门的石板路,进入了襄阳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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