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急败坏的清兵还是追了过来,骑兵奔驰耀武扬威很是威风,把浑身脱得赤条条的白广恩吓得魂不守舍,一个劲的往夔州军队里钻。
一个带队的夔州军将官一把拉住了他,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警告道:“别乱跑,小心刀子不长眼!”
白广恩慌里慌张的回头望望奔腾而来的蒙古骑兵,紧张的弯着腰道:“好的、好的,不乱跑、不乱跑。可是大人,那边有蒙古兵追过来,不赶快进去避一避,可危险得紧啊!”
前面就是明军的矮墙木栅,进去里面,蒙古骑兵就只能徒叹奈何了。
夔州将官瞪眼瞧瞧远处快速接近的蒙古兵,大大咧咧的将刀子在空中挥起来,摆了摆,轻蔑的道:“怕个鸟!他们过得来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用!”
白广恩一听,心中大定,正要拱手,却突然发现这话不对,正欲分辨,却被那夔州军官随手一推,跌进俘虏堆里用绳子套上了。
投降的汉军挤挤挨挨的被赶到一处,被挨个搜身,被搜身的汉军紧张的不住回头张望,唯恐蒙古人冲上来。而搜身的夔州军却个个满不在乎,认真的摸上摸下。
而几排白甲兵已经列阵俘虏们身后,两排鸟铳手,三排长枪兵,列了个环形,将几千挤在一起的人护在当中,鸟铳手的火绳已经点燃,架在月牙斧上。
而明军矮墙后面,炮队千总严明德眯着眼从一门三百斤的大号弗朗机炮的望山中仔细瞄了出去,伸出一只手,摆了个八字遥遥估算了距离,用另一只手向后招了招,示意炮手装上子筒。
他稍稍将弗朗机炮的仰角调了调,站起来让开,放倒了竖起已久的一面红旗,一个炮手上前,点燃了引线。
放在矮墙后的二十门大号弗朗机炮,同时开了火,这种炮射程及不上神威炮,也就能打个几百步,却胜在射速,几个子筒轮番装药,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连发四五炮,算得上神速了。
一顿炮子砸过去,炸起一道烟墙,蒙古人很机灵,除了少数倒霉鬼被铁弹弄死了以外,其余的人以精湛的骑术在高速运动中不可思议的变向,在转向的同时抛射出一阵箭雨,然后回头跑了。
箭雨在硝烟里破空,扎进泥地里,隔着夔州军站在最前面的鸟铳手都有几十步远。
李廷玉盯着烟雾里跑远的蒙古人,确认他们不会再回来了之后,方才连连下令,赶紧把赤手空拳串成一串的汉军们押进来。
于是一队队排成双人纵队的汉军在兵戈交加中被监视着押进石岭关,每个人都被绳子捆了,无法反抗,这些汉军,连同白广恩在内,一面好奇的偷偷打量着四周围观他们的夔州军,一面忐忑的揣测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
关楼上,李定国看着长长的队列,皱着眉头道:“这些俘虏,倒是麻烦,如今大敌当前,哪里来的人手去看着他们?”
王欢看法却不同,他以手按着石头墙,嘴角带笑,微风吹动他头上的束发带,轻轻飘荡,潇洒而自如:“不能只看着这一点,定国啊,你想想,我大明与鞑子生生死死打了这么多年,何时曾见过上千人阵前向我们倒戈的?没有吧,也许连一个人都没有过,但是今天却有了,从来都是大明军队向鞑子投降,没有鞑子的人向大明投降的先例。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什么?李定国眼前一亮,脱口道:“意味着在大明与鞑子之间,那道如坚冰般不对等的力量对比,再也不存在了,有第一支向我们阵前投降的军队,就会有第二支,第三支,从此以后,建州奴要想派人出来,得好好想想,这些人会不会就不回去了,哈哈!”
王欢击掌道:“正是如此!白广恩这家伙,可能是被逼无奈,方才行此险着,却不知开了个无比例外的先河!从此以后,本来就对汉军有所猜忌的鞑子必然猜疑更深!而汉军也会觉得,既然白广恩这等大将可以反正,他们为什么不可以?此消彼长,趋炎附势的汉军离心叛道者会越来越多,除了那些跟着鞑子一条道要走到黑的死硬派,大部分追求自私利益的人会呈观望态度,墙头草两边倒,不会再为鞑子效死力气,这对我们来说,善莫大焉!”
“收留一个白广恩,里间一大批汉军,何乐而不为啊!”李定国大笑起来:“大人做买卖,还真是从来不亏本啊!”
“派义军的人送这些汉军去太原,剪去辫子,让他们攻城。”王欢笑容变得有些冷:“既然为鞑子干了不少坏事,总得恕罪吧,否则对不起被他们荼毒的汉家百姓!”
顿一顿,他又道:“至于白广恩,把他留下来,让他写信,到处发,不管他认不认识的人,只要在鞑子那边做事的,都发,我要让鞑子不得安宁!”
“大人,这是釜底抽薪啊!”李定国竖起大拇指道:“如此一来,多疑的鞑子哪里还会信任半个汉人?那些留在鞑子营中的汉军,岂不度日如年?”
他看着城下鱼贯而入的汉军,突然有些同情起他们来,那一个个懵逼的脸、惶恐的脑子,哪里会想到,就在头上一丈多高的地方,两个看上去并不怎么凶恶的年轻人,已经定下了要把他们抽骨髓扒皮般利用怡尽的计划。
“不知道对面的多尔衮,现在是什么表情?”王欢抽出千里镜,张望起来:“倒是很想看一看啊。”
……
战场另一边,多尔衮已经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大帐,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整个大营隔离开来,汉军的营地全被调整,分配到大营的各个角落,被蒙古人和女真人的营盘分割,彼此不能相望连接,而且避开大营核心。
而白广恩所部余下的两千多人,被一无所知的解除了武装,押解到阵前,当着所有汉军将领的面,逐一砍头,血染大地,汇成了一条小河。
砍下的头,就堆在战场中间地带,无论清军还是明军,都能看到。
李国英、孙龙等人,无语的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