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门到现在,虞念可谓是被“重创”了两次,或者说,是狠狠震惊了两次。
一次就是江年宴似玩笑似认真地强调小嫂子的话题,哪怕虞念刚开始再没听清,想得再简单也知道他在说什么。
心口的震荡真就像是船撞上了巨大礁石了似的,动荡不安的。
第二次就是东道主折返回来说的话。
湛家的活阎王。
湛川。
提到湛家,圈内人更习惯将湛家同江家做对比。
因为湛家虽说没江家那么渊源深厚,但也是目前从政商角度来说可以跟江家相提并论的了。然而两家也有极大的不同。
江家是属本土,世世代代扎根长江以北,祖上也是世代为官。就这么一代代的下来历经朝代更迭,和平时入朝为官,动乱时也是名人辈出。
门楣光耀这个字落在江家头上丝毫不夸张。
但江家到了江老爷子这代,他就将江家重点落在商业上了,而他本身是政商双重身份,重点培养子女,所以到了江年宴这代,江家主支成就了江家的财富帝国。
而湛家呢。
作为新起之秀,转变家族职能的步伐慢于江家。
所以到了湛川这代,有人从商,有人从政。
湛川喜设计,喜美术,喜创新。
蒋文钧曾经跟虞念说过湛川的理想,他讨厌热闹,所以更向往孤独安静的城市。
“如果世界尽头能待的话,他在那待多久都不会厌烦,给他一支画笔和画板就行,或者,让他背个相机。”
曾经虞念觉得湛川以后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愿望,做自己想做的,去一步步实现自己的梦想。
她也曾问过湛川理想是什么。
当时湛川的神情一言难尽,良久后苦涩地说,理想吗?
最终湛川也没回答她的问题。
直到现在虞念才明白他那一抹苦涩的笑从何而来。
蒋文钧跟她说,“湛川回国的前一晚喝得酩酊大醉,我认识他好多年了,还头一回见他喝醉过。能理解,他很清楚回国之后要面临着什么,也算是对理想的祭奠吧。”
湛川是湛家的长子,必然是要依从家里的长辈行事。
现如今圈内人送了他活阎王的称号,可想而知他这几年的变化来。
从眼神就能看出来了。
再见湛川,虞念恍惚是在看着两个不同的人。
学生时代的湛川阳春白雪,宛若一幅画卷,徐徐展开后是沾着阳光和墨水香的山水画,明智而深远,孤傲又清朗。
现如今的湛川,骨子里有锋利的东西,一丝不苟铁面无私。
据说湛川刚调到检察院没多久就办了件大案,其对象还算是湛家的一个远方亲戚,缴获赃款近亿。
犯法是真犯法了,但湛川的情面也真是冷到家。
听闻当时那房亲戚数多长辈赶到北市,去湛家求情,甚至还有人给湛川跪下了。
在家族,不管事态如何,晚辈哪有接受长辈的跪拜?于是乎湛川也给对方跪下了,但态度很坚决,“作为晚辈,我不孝,但作为国家执法人员,我没错。”
之后这件事没人敢再去找湛川求情。
湛川进检察院院是他自己的决定,听说湛家长辈不是很情愿,公检法,长辈们自然是希望他进到公安机关,他们不想让湛川得罪人。
结果,湛川不但得罪人,还得罪个彻底。
六亲不认,是圈内人对他的评价,久而久之就送了他一个活阎王的称号。
江年宴闻言东道主的话后笑了笑,“稀客啊。”
湛川不是享乐型,所以像是这类聚会很少能瞧见他,而且现在圈内人都怕见着他,他就像是悬在人脑袋上的一把刀子,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他抓住把柄,这把刀子就落下来了。
江年宴说话的同时不着痕迹地看了虞念一眼,又问东道主,“闲的你?请谁不好请他?”
说话间已经被请到了休息区。
还没到开席时间,全场先以自助水果、糕点和冷餐为主,香槟、红酒等各类酒品一应俱全,不能喝酒的还有饮料区。
整个宴会厅的区域分布不小,喜欢安静的就在休息区聊天,喜欢运动的有各类场馆,户外还有高尔夫球场,虽是冬天,但草坪还是管理得相当不错,启动了草皮智能温度控制。
江年宴带着虞念在沙发上坐下后,侍应生很快就端来了各类小食和美酒,一张张瓷碟都出自景德镇大师之手,以红柿为主题,设计得品味了得。
东道主没急着离开,再加上话也的确没说完,便在江年宴身边顺势坐下,小声嘟囔,“你们江家、他们湛家,那是圈内聚会必要递上去的名帖啊,我哪有那个胆量不跟湛家通气?”
说着又顺手拿了只空杯,笑呵呵看着虞念问,“小——”
江年宴一记眼光甩过来。
东道主憋笑,改了口风,“虞姑娘,喜欢喝什么酒?”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来就行。”虞念忙说。
“那可不成,宴少什么时候带女伴来过啊?我可得照顾好你。”东道主笑呵呵的,很是热情。
“说重点,说完走人,别在我眼前晃悠。”江年宴没容他热情款待,接过他手里的杯,倒了杯橙汁,然后顺手递给了虞念。
虞念接过来,橙汁的温度刚刚好,不会太凉刺激到肠胃,也不会太热失去了口感。
东道主继续说湛川的事,“这次活阎王能来,那是奔着张家去的。”
“张家?”江年宴微微挑眉。
东道主往斜对面抬了抬下巴,“张玄文。”
虞念心里一咯噔,下意识看过去。
张玄文竟也来了。
所有人都恨不得要跟江年宴说上几句的时候唯独他没上前来,眼下整跟旁人聊天呢,手持了杯酒。虞念隐约能瞧见他的侧脸,相比之前的确嚣张气焰收敛了不少。
江年宴讥讽,“他?有什么好查的。”
“张玄文去年年中那会儿跟人弄了个公司,但听说手段有些上不了台面,可能是要查这件事吧。”东道主三言两语的。
又凑近江年宴耳边说了句,“咱们这个圈少不了得被查的,还是注意点好。”
江年宴冷笑,“我恭候他大驾,随时来查。”
虞念听着这席话,心里一度不安分,心脏跳得厉害。她也知道自己这份惊惧何来,是怕江年宴对付湛川?还是担心湛川去抓江年宴的把柄?
东道主走后,前来敬酒的人就多了起来,其中也不乏有官腔的。
最开始虞念还待在江年宴身边,可一来二去的总有人想让她来上几口酒,再加上他们聊的那些虞念也着实不感兴趣,正郁闷着呢,目光就扫到了熟人。
是江知行和莫拉,两人去玩了会高尔夫,回来后就瞧见了如众星捧月的江年宴。瞧见虞念后,莫拉高兴地朝她用力地晃了晃手。
江知行进了宴会厅,势必也是目光所能及的目标,毕竟是江家人,而且前阵子因为撬堂兄墙角一事闹得圈子里人尽皆知。
所以江年宴今晚来,又跟江知行在同一个场子,那些与江家走动不频密的人在暗中观察,跟江家稍微近点的在暗中捏把汗。
江知行朝着这边过来了。
江年宴跟虞念说,“实在太无聊的话就去转转。”
虞念巴不得的呢,起身朝着大家打了个招呼就赶紧离开了,与江知行打个照面时虞念几番都没叫出口,最后就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莫拉迫不及待将虞念拉走了。
虞念顺势环顾一下现场,没见湛川的身影,看来还没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
如果湛川来……
她有点忐忑不安。
莫拉将她拉到了安静的位置,隔着一大扇的玻璃窗能看见高尔夫球场的草坪,灯火通明的。
虞念说,“别人都是白天打球,你倒好,大晚上的去打球,我看打球是假,想趁机跟江知行多待会是真吧。”
莫拉也不避讳,笑说,“我这不晚上没出来打过球好奇吗,别说这会馆的场地还相当不错呢,你看外面的光线,不比白天差,哎,可真浪费电。”
又说,“我跟江知行都板上钉钉了,有什么多待少待的。”
虞念微笑。
莫拉和江知行的事算是解决的顺利。
“没想到你今天能来,早知道你来我也不用紧张一路了。”虞念说。
莫拉盯着她左瞧右瞧的。
“怎么了?”
莫拉说,“我能来,一点都不奇怪,你能来才叫人大跌眼镜呢。”
虞念敛眸,“这种场合我参加,的确很奇怪。”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莫拉摆手,“这个聚会都是京圈里的人,圈外人进不来。像是我,虽然不属于京圈,但因为我跟江知行马上要结婚的关系所以能进来。你再看场子里的这些女人。”
虞念顺势看过去。
基本上都是一水儿的太太打扮,穿着低调内敛,可从衣料和所佩戴的首饰来看那都不是普通的东西,跟她身上礼裙的性质差不多。
“来的都是正室,那些个什么小三小四上不了台面的都不是往圈子里领,再或者就是未婚夫妻,像我和江知行的这种。”莫拉笑看着她,似真似假地问,“所以,江年宴带你来圈内聚会,这里的信息量可真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