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执着于过往

这一晚虞念是在老宅里睡的。

曾几何时虞念在想,自己那么执着想要赎回老宅是为了什么?哪怕真就赎回,现如今的虞家也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虞家了,为他们遮风挡雨的人已经不在,老宅对于她的意义还剩下什么呢?

徒留伤悲罢了。

所以这也是后来她放弃了老宅的原因。

可她还是低估了自己对老宅的感情。

哪怕这里面已物是人非,可这里的每一花一木,每一个角落,随意什么地方她都能说出很多回忆来。

这晚虞念就跟个孩子似的,如数家珍,拉着江年宴在老宅里边走边回忆过往。

因为这一刻虞念才突然意识到,能跟她一样对这个老宅子有共同回忆的人已经少之又少了,除了虞倦洲,就只剩下江年宴。

南瓜车又回来了。

虞念在南瓜车前看了很久,她确保这就是老宅里原有的南瓜车,可这车也曾经在江年宴家里出现过。

“所以,南瓜车是又运回来了?”她问。

江年宴站在她身后,“是。”

“为什么?”虞念随口问了句。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

江年宴抬手,从身后轻轻箍住她的肩膀,“因为这个宅子始终要还给你的,所以这里的所有东西都不能动。”

虞念转头看着他。

许久后突然问,“你住的地方跟老宅很像,为什么?你不是很痛恨虞家吗?”

江年宴看着她良久,抬手轻捋了她的额前发,低声说,“因为你,我可以不痛恨了。”

虞念一怔。

江年宴的手改了方向,轻拍了拍她的头。

他的住所很多地方都在模仿老宅,尤其是老宅的花园,几乎是一比一复原。他近乎执着的这么做,甚至千里迢迢将她最喜欢的南瓜车运到了北市。

他跟自己说,这是告诉他自己不能忘记。

不能忘记所有对不起他的人,不能忘记自己曾经的经历。

可一切都布置好后,江年宴却很少待在家里了,宁可住酒店。

尤其是花园。

他几乎就没怎么踏足过。

因为跟老宅里的花园太相似,他置身其中总会想到过往,想到虞念小时候的样子。

他还会习惯性往上看,却发现已不再是那个少女趴着的窗子了。

这种感觉竟让他惶恐。

渐渐的他会迟疑,自己这么费心费力地搭建一切,到底是不想忘记什么?

后来他没强迫虞念住他家里。

因为江年宴怕失望。

怕原本记忆里的一切都会被现实的物是人非击垮。

虞念离开后,他在花园里坐了好久,久到老刘都以为他要石化了。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其实他内心所执着的不过就是一份过往罢了。

一份关于他和虞念的过往。

虞念抬手摸南瓜车的时候手指有点颤。

她想到的不是小时候,而是在北市发生的事。

在南瓜车上发生的事。

虞念蓦地抽回手,过往的那份记忆令她很不舒服。

她想走。

江年宴却轻轻箍着她的肩膀没放手,在她耳边低语,“要不要坐上去?”

“不要。”虞念条件反射。

江年宴被她的反应逗笑,“这么害怕?”

虞念脸颊一烫,“哪有?”

幸好有夜色遮挡。

江年宴激她,“没有?那怎么不敢坐上去?”

虞念岂会不知道这点?

坐就坐。

既然过往已成云烟,又何必被过往所累?

她进了南瓜车。

这一刻竟又觉得人在从前了。

在从前的虞家。

她抬手轻摸。

摸着摸着,突然发现了异样。

之前她是在南瓜车上刻着字的。

现如今字没了。

“写给湛川的吧。”江年宴双手控着南瓜车,俯身看着她。

虞念一激灵,抬眼看他,“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是。”

“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年宴抬手,轻轻一弹她的额头,“你刻上去的时候。”

虞念恍惚。

果然,她曾经的暗恋都被他如数看在眼里的。

“既然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还原了,那些字呢?”虞念问。

江年宴回答得很自然,“抹掉了。”

“你干的?”

“当然。”

“为什么?”

江年宴的脸再往下压了呀压,对上她的眼眸,似笑非笑的,“宅子是我弄回来的,要的就是你我的记忆,我为什么还要留着你暗恋他人的证据?看着就闹心。”

虞念微微一怔,又思忖片刻,“江年宴,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

“承让。”江年宴说着起身绕到南瓜车后,“坐好,脚收回去。”

跟从前一样,叮嘱。

虞念就照做了。

江年宴轻轻一推南瓜车,悠悠摆动了。

南市到了这个月份气温最好,入夜后不冷不热的,风拂过面十分舒服。

不像上次在北市,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缘故,她就觉得好冷。

虞念在南瓜车里说,“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让你推南瓜车,推了好久。”

“那次你睡着了。”江年宴记得一清二楚的。

虞念应激过。

当他将虞念从学长手里带回家之后,她成宿成宿做噩梦,然后醒了就失眠。

老宅前前后后都不知道请了多少心理医生来,无济于事。

直到有一天虞念缩在南瓜车里,他就默默跟在她后面,见她进了南瓜车后就问她,要推吗?

虞念当时沉默了好久,久到他都以为她不会回答,就听她轻轻嗯了一声。

他就推着南瓜车,很轻的手劲,跟寻常一样。

南瓜车里很安静,直到他意识到她是在里面睡着了,但也没停了动作。

就这样他轻轻推着南瓜车,车子荡啊荡的就跟摇篮似的,直到她在里面足足睡了个好觉。

虞念轻声说,“我觉得那次该是我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江年宴说,“是,当时你没做噩梦。”

就是他一直推,一直推,推了一整夜。

虞念在南瓜车里低低笑了,“我那时候……也是矫情的。”

她的声音很低很轻,如喃喃,又像是说给江年宴听。

是啊,多矫情啊。

现在想想过往的许多事她都挺矫情的,还是经历得少了,以至于那时候但凡一点风雨就以为天能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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