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塞集中精神,感受缥缈的梦幻能量在接近胃的位置聚集,缓缓上升,在喉咙中变成温暖的一团。
“保持全神贯注。”以查因特的教学浮现在脑海。精神力的汇集是第一步,一切的基础,非常简单。在之前的练习中,梦幻能量的出现和聚集大约会花费一秒到三秒的时间。
所以是非常简单的。
“喂。你干吗呢。”薇妮把两只手按在两个地精的头上,不断用手指敲着两个地精的脑壳,盯着他看。
非常简单的……
地精的脑壳发出“诺克诺克”的声响。
薇妮的脸突然出现在面前不到半尺。灰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连虹膜的纹路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她先是压住他的两边耳朵,然后用力拍了拍他的脸颊。
“你在求救吗?向谁?”她说。
走开。涅塞心想。他看着薇妮包着纱布的半边脸,没把她用力推带到一边,只是不理她。柔若无物的气团成型了,他让它振动,张开口,发出几个金属敲击般的音节,正是《扒!戳!咬!》的简化版开篇。
比预想的顺利——他很快听到了恶魔老师的声音。
“……契约……计划……链接……耐心……”以查语速很快,但涅塞只勉强能辨认出几个词,因为他用的是恶魔语,话似乎也不是对他说的。他重复了一遍巨灵心歌的第二小节(这一小节起的是“强调提醒”作用),加道:“您在哪儿?地狱的恶魔军团正在向主物质位面降落。”
“噢,是维来德。你看见啦?”
以查接收到了他的话,很快口中换成了轻描澹写的通用语,“还没离开那里吗?不必担心。可以先出去躲一下,结束了我叫你。”
“结束?请别让我误会,拜托您。”
“就是说……”
以查的解释刚开了个头,涅塞的收听就被打断了。薇妮给了他脸上不轻不重的一拳。他跳起身,没来得及做什么,大门向内爆开了。
强劲的热气流把他们几乎掀飞,两只地精从他们脸上惨叫着飞过。涅塞被薇妮拉得伏倒在地面上,看到敞开的大门走过一对巨大的鳞爪——也许他未曾亲眼见过的巨龙的爪子差不多也就这么大。那是强欲魔的战斗体型。看来已经有恶魔转换了界域,进入了他和普通人类可以接触的状态。冲击波应该是这个
涅塞手肘撑地,准备再次跳起。
整个视野悚然全黑。
恶魔有黑暗视觉。涅塞很确定自己现在保持着正确的形态。但还是什么都没能看见。
一愣之后,他还是跃起,向外冲。薇妮又落在他背上,膝盖一顶,把他扑倒。
黑暗仍没有改变。纯粹的全黑。真正的黑暗。能带来这种真正黑暗的强大存在,以他所知只有一位。
而且多半是那一位。
“我知道是谁。是恶魔的女王。别西卜。她来了。”
涅塞脸贴着地,感觉喉咙里很干,说话非常吃力,“神之大敌。魔中之魔别西卜……降临在了主物质位面,我们得……”
“得去抢救你的鸡和鸭和鹅?”
薇妮冷嘲热讽,“不管谁来,就这样冲出去,你想清楚了吗?”
没想清楚,也根本不可能想清楚。后果完全无法预料。
但现在只有他在这。他在现场,有一点能力,清楚一点情况,可谓是天选之子,或者命定的倒霉蛋。他必须去,哪怕能做到的只是试探一下对方的意图到底到达了何等程度。
涅塞没有回答,只是动手想掀开薇妮,但一阵刺痛陡然来袭,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钎扎穿了他的脑门。紧接着整个大脑都开始嗡嗡作响,令他忍不住想蜷身作呕。薇妮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勐踹他的膝弯,让他彻底丧失爬起的能力。
翻天覆地的恶心感觉不断冲击着神经,他竭力忍受,勉强在逐渐变温的地上和薇妮扭打在一起。
《扒!戳!咬!》的第二小节响了。
“哎呀,忘记补充了。”
以查的声音飘飘然在再次浮现,“给你一个防身小建议:保持原本的面目。”
脑袋要炸了,冷汗涔涔而下。
不知道是以查主动离开了对话,还是他断了片,涅塞只知道自己的下一个感觉是脖子被薇妮牢牢绞住,两边颈动脉受到了她大腿内侧肌肉的严重压迫。
他挥拳勐锤半精灵的胫骨,搏得一点空气,然后靠着残留的意识变回了人型。
嗡嗡声像被真空吸走的小气泡,在一瞬间消失一空。神经上的压力骤轻,他总算能做出除了本能之外的其他动作了。
黑暗中,他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地方,发力挣脱薇妮的束缚,向一边滚去。但半精灵很快就跟上了,膝盖跪在他的肩膀后方,让他的鼻尖直接贴住地面。
“你变成这样是想直接求饶吗?”薇妮的声音恶狠狠地从后脑的方向传来。
“不能受恶魔之王的影响……”涅塞吃力地挪动嘴唇,“万魔之魔启动了面向所有恶魔的地域广播……我之前还听不到的……”
“所以呢?你能做什么?”
在这致命的时刻,他们还近身缠斗了一会儿。他心中有一万个不乐意,但始终没有获得连续施法的机会。无法视物对他严重不利,对薇妮的影响却似乎微乎其微。好在他没过多久就想起还有其他预先设下的棋子可以撬动。
两个地精在他的命令下从后面跑来,试图拖住薇妮。尽管其中一只很快被薇妮打飞,另一只却成功履行了使命——咯吱了一下半精灵,涅塞趁机逃脱。
“您还在吗?”
他边跑边唱起走调的巨灵心歌。什么也看不见,他干脆朝着心中划出的直线一路狂奔,为自己加上轻羽步,令他有点吃惊的是,这种狂奔竟然到现在都畅通无阻,身体也没在半路上被能量波切成两段,这让他的心情稍微镇定了些,“请告诉我,恶魔们来干什么?会发生什么?”
“维来德。处理妥当你的事情。什么也不会发生的。”
以查的回答气定神闲,不可置疑,“我们一切照原计划,可以吗?”
“好。好的。”
涅塞松了口气,继续向前跑。
跑出了黑暗。
他发现自己站在凯克米拉区的城墙最高处。脚下是累累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