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斌说话声音不大,可是就这一句话,原本吵闹的茶棚变得鸦雀无声,众人齐齐看向赵斌,刚才离去的那桌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站在赵斌背后。
朗元也一改之前谦卑恭敬之色,满脸狠厉的反问道:“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赵斌沉吟片刻说道:“我记得应该是我四岁那年冬天,大雪纷飞,你冻倒路边,被我捡回来收为书童。又教你读书识字,之后我去麒麟这十一年,留你在府中帮我照看自己偏院,自问也不算亏待了你。”想了想又说道:“要说你为财动心,你在府中拿的月钱也不算低,每月十两有余吧,寻常人家都够活一年的了。”
朗元沉声说道:“你在府中对我自然不错,可惜你千不该万不该留我一个在府中看守偏院,你是少爷,不知道大宅门中下人的腌臜,我虽然名义上独掌一院,可吃的用的,都是普通下人的标准。你又久不回府,其他院子的看我年岁小,也克扣抢夺。”赵斌闻言微微一愣:“这确是我的疏忽,可你的月钱应该都是福伯亲自发放,应该没人敢克扣吧,你自己买些吃食穿戴也绰绰有余啊。”
这时隔壁桌人却是嘿嘿一阵怪笑:“你这少爷,也是单纯,觉得有钱就行。这小子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又身怀巨款,平日里来内黄县,出手就用金银,自然被我们弟兄盯上了。”赵斌闻言一愣,却是看向这人:“这么说来,你们是开赌场的喽?”那大汉也不掩饰:“不错,你倒是聪明。”赵斌略以沉吟,问道:“朗元,这事确是我的疏忽,你欠他们多少,我回家后你大可告诉我,我替你付了就是啊。”
朗元摇摇头,说道:“少爷,你为什么不喝茶啊,喝了茶不就没如今这情形了。”赵斌端起茶碗闻了闻道:“我师周侗,早年间惯走江湖,我这当学生的也学了不少,你这茶里的蒙汗药没少下吧,刚刚倒茶时我就看这水花不对。小二哥,你这药可粗点,碗底还有渣子呢。”
一旁倒茶的小厮见身份被叫破也不生气:“这是朗云要得,仓促之间只能找到这些,你也别太难过,这小子跟着我们已经有三年了,可是个心狠的人物,唯独对你,虽然提了劫财之事,但一定要我们只劫财不害命。本来想着你喝了这茶,我们拿了你的银子就此远走高飞,也到府城里享乐几年。不成想竟被你看破,那你也就别怪我们心狠。”
“你们且容我再说一句,朗元你当真要看着我命丧他们手中?”却见朗元坐着没动,闭紧双眼。赵斌见状也是长叹一声。身后几人见状扑上来就要动手,可这几个县里的泼皮无赖哪里是赵斌的对手,赵斌见这几人出手狠辣,当下也不客气,棚内空间狭小,赵斌也不拿棍,反手抽出铜锏,施展开周侗所传锏法,只听的哀嚎阵阵,不消片刻功夫,这茶棚内只剩下朗元和赵斌两个活人,其余连倒茶小厮在内,一共十六人全部死在赵斌锏下。
朗元听着惨叫声音,才敢睁开双眼,却见赵斌又坐回自己身侧,茶棚内可算的上尸山血海。“你早就看出来了?”朗元问道。
赵斌点点头:“你破绽太多了,你说要陪我去五台山,可是竟然半件行李没带。其次,就是这茶棚,更是漏洞百出,咱们这一路行来,遇到的行人也不过二三十人,可这么个简陋的茶棚竟然就坐了十七个人。而且这一个茶棚竟然一没有水井二没有水缸,就那么三四把壶,够这十几人喝吗?而且咱们一来就有空位,这位置怕是那几个人专门为我占下的吧?”
朗元点点头:“少爷还是那个少爷,依旧聪慧异常啊。”赵斌问道:“我给你机会了,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头呢。”朗元却是苦笑一声:“我五年前认识这些人,两年赌局我竟然欠下他们千两白银。无奈我只得加入他们抵债,可是只是加入不行,还有那投名状。三年下来我早就作恶多端,哪怕今日少爷你饶了我,带我回府,那家规国法我也是个死。所以也只得如此”说完也不再多言,闭目等死。
赵斌听完沉吟片刻,起身将地上尸首归拢在一起,掰下一截桌腿,去土灶中引了火种。左手拿着火把,右手拿铜锏:“朗元,我救你一命,你却伙同外人害我,虽然你本意并非要我性命,但是之后也不曾悔改。我今日断你一条腿,咱们从此恩怨两清,这之后你要是想寻我报仇也由得你。”说完一脚踹翻朗元,举锏就砸,朗元本就只是个文弱书童,又心中有愧,当下也不躲闪,硬受了一锏左腿应声断裂,疼的面部抽搐却是一声不吭。
赵斌见此也不多言,走出凉棚,翻手砸塌几根支柱。轰然一声凉席将朗元和十六具尸体罩在下面。赵斌翻身上马扔出火把:“朗元,是死是活各安天命,你要是活下来,我等你报仇。”说完也不停留,不管身后燃起的熊熊大火,打马奔五台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