俪妃面露诧异之色,没想到这冷落月会承认得这么快。还说是她让冷宫的人做的东西,也是她哀求侍卫帮她带出去售卖的。那么将宫中之物私自带出宫的主谋便是她了。
她这认罪认得就跟邀功一般,难不成在冷宫里待了一年多,她将这宫里的宫规都给忘了个干净不成?
凤城寒的眼中也闪过一抹诧异之色,她承认得倒是挺快,还将所有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了?怎么,她是怕冷宫里那些女人和看守冷宫的侍卫受到牵连吗?
提到冷宫侍卫,凤城寒又想起了一个人,那便是张肃。张肃曾告诉过他,用鸭绒做衣裳的法子,便是从冷落月的口中说出来的。张肃曾是冷宫侍卫,自然也帮着冷落月带东西出过宫,若是要追究罪责,那这张肃自然也是要追责的。
张肃是他弄到工部去的人,也算是他的人,他对此人也十分看好。就因为这张肃是他弄到工部去的,这朝中有不少人都在盯着他,若是追究他违反宫规指责,朝中得某些人,必定会咬着他不放的。
俪妃见凤城寒不说话,便道:“既然冷落月已经承认了,皇上你看该如何处置?”
既然冷落月是主谋,那便理应重罚。
冷落月见美人很想让她受到处罚,便在心里说一句:果然,越美丽的女人越危险,以后离这个美人远一点儿。
这俪妃本来想着她说了这句话后,皇上必定会问她觉得该如何处置?然后她便按宫规说出要如何处置冷落月。但是凤城寒并没有配合她,而是看着冷落月问:“你可知此举违反了宫规?”
“知道。”冷落月回答得十分的干脆。
“在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俪妃接了话。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冷落月在心中叹道。做了一下表情管理,抬起带着五分无奈,三分可怜,两分自责地鹅蛋脸,看着狗皇帝道:“可是若奴婢不违反宫规,那便活不下去,小皇子也早就跟奴婢一起饿死了。”
“胡说。”俪妃一个没控制住,声音大了一些,一大就显得凶了。
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凶,俪妃看了凤城寒一眼,见他神色无异,便放心了。降低了声音继续道:“膳房每日都会送上三餐,冬日里更会提供木炭,那会把人饿死?”
这并不能成为她违反宫规的理由。
“那俪妃娘娘可知道那膳食是什么样的?”冷落月问完又接着说,“又黑又硬的馒头还有一股馊味儿,清可见底的清粥,还有一股子霉味儿,炒的青菜更是没油缺盐,难吃不说,还吃不饱。”
凤生寒瞳孔畏缩,看着俪妃问:“冷宫中的膳食应该是这样的吗?”
又黑又硬的馊馒头,一股子霉味儿的清粥,这些东西是给人吃的吗?
俪妃拧着眉想了想,回道:“按例,应该是有正常的一饭一菜,逢年过节也会加道肉菜。”
但是这一饭一菜,并不应该是有馊味儿的黑馒头和有霉味的粥。按规矩这发霉的米面是应该扔掉的,但是负责做冷宫膳食的人却拿来做了给冷宫的人吃,显然是负责做膳食的人为了贪墨银子而为。
俪妃管理着后宫,此事与她也是有些干系的。
“我们的膳食就没有正常过。”冷落月委屈又可怜地道,“若不是为了活下去,谁又能将那种东西塞进肚子里?而且那样的东西吃多了,这人是会生病的。冷宫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吃了这种猪都不吃的膳食生了病丢了性命。”
冷落月吸了吸鼻子接着道:“我是没什么的?但是我生了孩子后,没有奶水,喂不了小猫儿,那膳食小猫儿又吃不得。听采薇说,以前在外面的时候曾听人说过,有宫女做了绣活儿,央侍卫带出去卖,一年到头还能赚个十来两银子。”
“我也是是在没有办法,这动了这心思,做了些小玩意儿,求侍卫帮忙拿出宫去卖,换些米面回来给小猫儿吃。”
“东西卖得好,奴婢想让冷宫里那些可怜人都能吃饱饭,便让她们一起做。得亏带着她们一起做了,赚了些银子,做了两身厚衣裳,也能有银子买膳房的正常膳食。不然这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情况就要发生在宫里了。”
这皇宫之中,竟然有人被冻死饿死了,多稀奇,多讽刺。
真的,若非她带着冷宫的人做玩偶卖,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挨不过那个冬天。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凤城寒十分意外地看了冷落月一眼,她竟然还能念出这样的诗句来。这诗句这般好,他却从未在诗书上看到过,难不成还是她作的?
不可能,凤城寒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这个无才无德的废后,可作不出这样好的诗来。
这句诗,让凤城寒想起自己十二岁时,随父皇微服出宫时看到的情景。
那是一个冬天,白雪纷飞,穿着单薄的流民在街上乞讨,旁边朱红色的大门中,抬出了一桶桶潲水,那潲水里还有肉,只不过散发着馊味儿。然而就是这样的潲水,饥饿的流民看到了,还是一拥而上,拼命争抢。有孩子抢不到,便坐在雪地里哭。
那时他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才知道这个世界竟然是这样的。当时他便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若他登基一定要让百姓吃饱穿暖,不再抢食别人不要的潲水。
然而当了皇帝后,他才发现想让百姓吃饱穿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除奸佞,清朝堂,便让他精疲力尽。
冷落月说了半天,也没听见狗皇帝说话,一看,发现他的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到何处去了。
“皇上?”她盯着狗皇帝唤了一声。
因为她这一声皇上,把凤城寒那飘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凤城寒:“这么说来,你违反宫规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嗯。”冷落月用力点头,“非常的不得已,但凡能有点儿正常吃食,我也不会违反宫规。若是皇上和俪妃娘娘要因此罚我,我我也是没有怨言的,只求不要再牵连他人。”
“你倒是挺仗义的。”凤城寒嗤笑道。
冷落月低着头道:“皇上谬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