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武汉灯火通明,虽看起来没有北上广那超越时代的繁华,但也拥有大部分城市比拟不了的发展生机。
而此时,星罗棋布的城市建筑群中,一座宅基小院里头充满了欢声笑语。
坐飞机从京城到武汉要两个小时出头,母女俩晚八点在机场下了飞机后,和来迎接她们的周文琼直奔娘家。
母女俩的到来,让外婆、舅舅舅妈们开心不已,年关将近的当下一家人团圆更添一份合家美满,小辈茜茜的好事即将到来则再添一份喜气洋洋。
一大家子专门等着母女俩来才开饭,晚饭虽迟,但在家人团圆的喜悦面前不算什么。
就算是平常要早睡的外婆,今晚也陪着母女俩在餐桌上把一顿饭吃到十点多也还未有休息的打算。
家人们聊个没完,主要的话题集中在即将订婚的茜茜身上,说到一些打趣两口子的点,看茜茜起了羞意,屋内总会传来欢乐的笑声。
“茜茜,小轩这会睡了吗,给他打个电话。”外婆想楚轩了,在家人们开怀畅聊的热烈气氛下,让茜茜给楚轩打个电话。
“好,他现在应该躺床上看剧本。”刘艺妃拿起手机拨楚轩电话,在晚上十点多的现在,她猜测楚轩已是在床上准备休息的状态。
很快,电话接通。
刘艺妃点了下免提,还没说个“喂”,楚轩也还没说话,就听王金花的声音先传了过来:“干了这杯酒,我们姐弟俩的感情长长久久。”
刘艺妃愣了愣,和妈妈相视一眼,母女俩哑然失笑。
“这是金花吗,和小轩在喝酒?”外婆问道。
“是花姐。”刘艺妃点了点头,就听楚轩说话:“喂,怎么了?”
“你们还在喝酒呀?”刘艺妃把手机放桌上道。
“对,喝不完,真的喝不完。”楚轩说道。
刘艺妃弯了弯眉眼,她下飞机的时候跟楚轩报了个平安,从楚轩那里也得知了尘封三年的秘密。
花姐家有地下室?花姐的酒藏在地下室里?妈妈三年前就知道这事却没告诉他们?这是来自女魔王的乐趣?
她在回外婆家的小姨车上得知这个情况,当即就很不忿的控诉妈妈太坏了,妈妈却说花姐就这么公开了秘密没意思,整一个以调戏女儿女婿为乐的大女魔王样。
晚八点报平安的时候,楚轩和花姐正在吃饭喝酒,现在十点多了还没结束。
她从楚轩那里知道了花姐家地下室的情况,一箱箱酒成堆放,数都数不清,从而她也理解楚轩说的“真的喝不完”是什么意思。
“放着以后慢慢喝呀,你们今天喝多少了喝了这么久,少喝点。”刘艺妃关心道。
“是花姐来了酒兴,她要一挑二。”楚轩说道。
“一挑二?”刘艺妃感到有趣:“董哥和你在一帮吗?”
“对,花姐今天要把她弟弟和老公干翻。”楚轩说道。
刘艺妃和刘小丽笑了起来,在场的家人们也感到乐趣十足。
“这家子真有意思。”外婆坐在刘艺妃旁边,把身子凑了过来,听到楚轩这家子别开生面的家庭相处模式,她老人家心生趣意:“小轩,我是外婆。”
“哎,外婆好!”对面只以为是刘艺妃的睡前电话,没有和外婆通话的心理准备,乍一听到外婆的声音插了进来,王金花和董智华的交流声音明显静止。
“阿姨好。”王金花和董智华夫妻俩逐一打招呼。
“金花,智华,你们好。”外婆和蔼道:“除夕那天早点来哈,我们在家等你们。”
“好,那天尽量早点赶过来,倒是要给阿姨你添麻烦了。”王金花道。
“嗐,什么话,无非是多几双筷子几个碗的事,你们能来那才叫大团圆。”外婆很好客,很热情,也是对楚轩这家子很满意的表现。
“行,那我们就除夕过来拜访您了。”王金花道。
外婆微微颔首,冲楚轩喊话:“小轩啊。”
“哎,外婆,我在。”楚轩应道。
外婆说道:“这次过年安安心心的来,订婚和过年放一起是双喜临门的大好事,你千万别有什么负担,也别东想西想,放宽心知道吗。”
“好嘞!有外婆在,我什么负担都没有,外婆就是我最大的靠山!”楚轩爽朗道。
“对,外婆就是你最大的靠山!”外婆乐滋滋道。
刘小丽夹了口菜吃,她的目光很柔和。
她家这老妈子就喜欢絮絮叨叨,仗着自己老太君的身份总喜欢对晚辈“指点迷津”。
但话说回来,老一辈的人都这样,晚辈若不给机会显示老人的存在感,老人久而久之搞不好会憋出病来。
楚轩是很不错的,是很上道的,也是很尊重家人的,瞧把老妈子哄得那开心的样,不让楚轩当老妈子的外孙女婿她会跟你急。
看外婆和楚轩一如既往的融洽,刘艺妃也有幸福美满的感觉,拿起电话道:“你们少喝点吧,早点休息。”
“准备散了,花姐说除夕来武汉再喝个痛快。”楚轩道。
“来来来,热烈欢迎。”周文琼在对面热情招呼道。
刘艺妃展颜微笑:“那先这样,挂了。”
随着电话的挂断,这场久违的团圆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母女俩这次回武汉会久待一些时日,不像往年一顿饭后就是分别,今年一家人团圆的温情会有持续,家人们表达感情也就不急于这一日,维持了两个小时的相聚也便就此散桌。
……
刘艺妃提前回武汉外婆家,暂无琐事的牵绊,也没事业来影响思绪,浑身轻松舒坦。
在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寻找了下过往的足迹,感受下几年来的快速发展带来的变化,在这年味越来越浓的春节即将来临之际,她和表姐弟弟妹妹们畅快的玩了几天。
不理狗仔的跟拍,平常心对待群众的围观,刘艺妃向来如此的出行作风,自己舒服别人也看得舒服。
刘艺妃出现在武汉街头
刘艺妃回武汉过年
楚轩疑似过年上门刘艺妃家
楚轩和刘艺妃婚事将近
媒体的嗅觉向来灵敏,就看刘艺妃在武汉现身,一系列猜测就冒了出来。
不管网上有什么动静,刘艺妃不知道也没兴趣去看,在大年二十九这天的中午,她准备跟妈妈一起出趟门。
安康在昨天大年二十八从法国请假归来,在家休整了一宿调整了下时差效应,在今天大年二十九决定跟刘小丽见个面。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除夕,女儿和楚轩订婚的日子就在初二,今天不碰个面,那了解女儿和楚轩的情况就没好的时机了。
这两个离异的人老死不相往来,自打05年初楚轩来武汉过年,因女儿有了楚轩这位男朋友的事,两人因此见过一面后,这四年里再无联系。
若不是女儿的订婚大事,安康决计不会想见刘小丽。
若不是女儿希望好好谈一下,刘小丽打死她也不想看到安康。
这种离异的局面,在这个社会中是很常态化的缩影。
就像安康想见刘小丽了解情况,知道给刘小丽打电话不会接,这个爸爸直接给女儿打电话,让女儿来告诉妈妈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刘艺妃这个女儿把事情告诉妈妈刘小丽,刘小丽答应下来又要通过刘艺妃来转述给安康。
离异的双方从不直接对话,儿女是唯一能让他们坐下来好好谈的桥梁。
刘小丽本不想带女儿去,刘艺妃不乐意,事关她和楚轩的婚事,她可不放心任由爸爸妈妈谈,保不齐就会吵架。
由她在场,说话的气氛再怎么也会趋于平和。
抱着这样的想法,刘艺妃跟着妈妈驱车来到一家餐厅。
包间里,四人座的方桌上已经摆好了菜品,是自助火锅。
安康双手环抱地坐着,包间内有暖气,他褪去了西装外套,里衣仍是跟西装配套的深蓝西服,还披着件西服马甲,戴着根酒红色领带。
在国内,少有人会穿西装吃火锅。
安康估计是在法国待久了,习惯了西方所谓的绅士那一套。
百无聊赖的他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又偏头看向窗外之景,脸色平静的他显得比四年前更有城府,直到门被推开的声响传来,他的脸上才浮现出笑容。
“爸爸!”刘艺妃走了进来,雀跃的和爸爸来了个拥抱。
安康和她分开后,双手扶着女儿的肩仔细打量下,又松开手退后两步打量一会。
“怎么啦,你女儿变化很大吗?”刘艺妃俏声道。
安康温和地点头,道:“变了,成熟了,长大了,气质跟法国那些上层人不遑多让,但又独有我华国的气韵,优秀。”
听到安康表扬女儿,刘小丽在旁只是不动声色放下包包,然后抽出椅子坐下后翘起二郎腿,静观其变。
听到爸爸的赞美,刘艺妃是很高兴的,她坐下道:“去年我和楚轩在巴黎的时候你没空,不然我们就来见你了。”
“是啊。”安康可惜道:“那会儿正好有事,实在是走不开。”
去年四月茜茜和楚轩去巴黎参加戛纳电影节,他那会恰好在主持孔子学院的国际文化交流论坛。
这是国事,他纵然想见女儿也没好的理由走开,这就很遗憾。
“来,吃吧。”安康招呼母女俩吃饭。
“好久没吃武汉的火锅了。”刘艺妃欣喜地拿起筷子夹东西。
刘小丽没动静,一来生食放进锅里要时间煮,二来人家叫你吃饭就动筷,搞得她像是来讨饭的。
她就这么一言不发,翘着二郎腿坐着,姿态要拿捏住,气场才能稳。
安康的脸上始终有抹浅笑,这是见到女儿带给他抑制不住的喜悦。
但他也没动筷,也没看刘小丽的意思,低下眉头的目光集中在锅里,看着女儿把一片片肉片、丸子什么的放进锅里。
不经意间,他抬眉的余光看了眼刘小丽,区区一眼,这跟他印象中仿佛判若两人的女人让他心里泛起些波澜。
在此之前,和刘小丽最后一次碰面是四年前,再往前的话太遥,但不管是哪一次见面,刘小丽在他眼里都是外强内虚的。
常以故作强硬的外表,和言辞犀利的措词,来伪装内心的虚弱,让人看起来很强很有自尊心,这就是刘小丽。
但现在呢,变化太大了。
外表还是那个外表,但浑身彰显出的内在的东西却是换了个模样。
比起以往跳舞功底给刘小丽塑造起的优雅,现在的刘小丽的优雅姿态更甚一筹,且不是舞蹈的气韵,而是自然而然散出的悠然般的精气神。
沉默的眼神中尽是自信,不再有过往隐在眼底的虚假,这是一个人的内心彻底有了夯实的生存底蕴作为基础才能带来的改变。
看样子,母女俩在这四年里确实是过得越来越好。
“你们夹东西呀,干嘛呢,又玩冷战吗?”刘艺妃看爸妈筷子都没拿,一个在看她夹东西,一个就低头沉默看衣袖,她主动打破尴尬氛围,毫不客气的批评他们。
冷战?……忽然来了这么一个形容,让安康和刘小丽齐齐看向女儿,两人目光各有些尴尬的笑意。
“吃,一起吃。”安康拿起筷子夹蔬菜。
刘小丽也放下了二郎腿,拿起筷子夹虾滑。
刘艺妃见此一幕,心里叹气。
这老爸老妈,搞得像谁先动筷谁先输一样,要没她这个女儿在,你们这个中饭真的看不到开饭的点在哪里,纯属浪费食材浪费钱,为餐厅老板做贡献。
被女儿打破冰点,安康也就顺着这个契机展开了话题:“茜茜。”
刘艺妃看着爸爸,只听他道:“这几年通过新闻也好,通过跟你们打电话的情况也好,我能感受到你们是开心快乐的,两个人是十分合得来的。”
刘艺妃拿起筷子夹了片白菜,道:“那当然,合不来还怎么在一起。”
安康点了点头:“你和小轩感情方面就不提了,你自己遵从内心感受和小轩走到这一步,虽然作为父亲不忍看女儿嫁人,但只要你开心爸爸就会大力支持。”
刘艺妃甜甜微笑,爸爸的话让她感到很幸福。
安康夹了筷子金针菇,不知道是不是在法国待久了吃不得辣,他那盘参着花生酱的蘸水明显偏甜。
安康蘸酱吃下金针菇:“当然,还有你妈妈同意,别的不说,你妈妈对你的爱和照顾都比我更到位,这是我这个当爸爸的不足之处,你妈妈那么爱你也同意这桩婚事,那肯定是看好你们,比我这个多年不见的存在问东问西更有效。”
刘小丽低头轻咬着土豆片,听到安康这番话里话外都是认可她的措辞,她嘴角扬起些许弧度,一瞬即逝。
哪知,安康补上一句:“虽然以前有些是是非非的,但在对你的问题上确实是毋庸置疑的好。”
“我以前有什么是是非非?”刘小丽抬头盯着他,放出两道冷光:“你给我说清楚。”
“停!”刘艺妃左手掌朝下,右手食指顶着左手掌心,做了个暂停的动作:“就此打住,换个话题。”
还是老样子,还是老配方,这老爸老妈四年不见了都,还和好些年前一样碰在一起就喜欢揭短。
她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心理状态,但让她这个女儿很无奈。
安康不理刘小丽,对着女儿道:“订婚之后就是结婚,彩礼不彩礼的以你们的经济条件算不上是一个问题,我只是想着,结婚的时候到武汉来结,你们觉得呢?”
“你真是有毛病!”刘小丽抢先发话,丝毫不给安康面子,当即就怼道:“男方跑到女方的城市结婚,怎么,你想让小轩入赘啊,安康你说话之前能不能考虑下别人的感受?”
“妈妈……”刘艺妃看着她,蹙起眉头:“给我个面子,好好说话。”
安康没看刘小丽,自顾自夹菜吃:“在武汉结婚不好吗,到时候我安家的人脉多少都会给点面子到场,小轩是个做大事的人,但做任何事都少不了人脉上的资源……”
“爸!”刘艺妃打断道:“我和楚轩是为了更好的在一起才结婚,是为了成家而结婚,是为了爱情而结婚,不是为了所谓的人脉而结婚,你这点我很不认同!”
“说得好。”刘小丽说道:“孩子们怎么发展让他们自己来,你来操什么心,你也说了小轩是做大事的人,既然如此他不会建立自己的人脉?更何况他现有的人脉已经很强大了,并不需要你们安家来插手。”
闻言,安康默默不语。
他虽在法国搞外交,但主理的是孔子学院文化交流和传播这一块。
娱乐也是文化领域的一种,他也就能从国内方面得知很多相关消息。
什么楚轩搞龙游,和韩三坪搞工业化,这些事他都清清楚楚。
楚轩确实是人才,确实很优秀。
如果结婚的时候能来武汉结,他安家来操办,这既能成全一桩好事,又能为安家带来一份有可能起到作用的政治资源,可谓是两全其美。
这个想法有借女儿谋利的意思在,他自己的内心也有过纠结,只怪自己去了法国几年从政的心态有了些转变。
现听女儿和刘小丽都反对他这个想法,他心里反倒还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松这口气,反正是舒坦了。
“楚轩他们除夕过来?”他问。
“对呀,除夕去外婆家,初一来爸爸你们这里上门,初二爸爸你们和妈妈两家一起跟楚轩、花姐他们会面谈婚期,给你说过的。”刘艺妃道。
安康点了点头,看着女儿:“那这样,明天除夕来我这里过,初一楚轩正好就过来上门,怎么样?你也好多年没回爸爸这里过除夕了吧?”
刘艺妃本能的不愿意,和楚轩一起在外婆那里过除夕明显更好玩更舒适,和爸爸他们虽然都是血浓于水的家人,但许久没在一起的情况到底还是会有些抗拒的。
安康看女儿还在愣神,他这个爸爸眼里流露出些许失落,在选择和妈妈过年还是跟爸爸过年这件事上,他心里有数女儿会选择妈妈,但事实摆在眼前还是会让他不好受。
刘小丽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沉默了下道:“除夕我们这边早点吃饭,茜茜在我们这边先稍微吃点再过来。”
安康看向女儿,刘艺妃点头:“好,我先在外婆这边,然后再去爸爸你那边。”
她醒悟过来,刚刚自己的迟钝反应让爸爸心里不舒服,于是她俏皮眨了眨眼道:“爸爸,能放烟花吗,这么多年好像还没和你放过烟花的,今年我们一起放烟花呗。”
安康笑了,眼角起了水雾,差点就夺目而出,但他情绪控制的很好,仅是开心地道:“下午我去买,明天等你来放。”
四年前,17岁的刘艺妃和年轻四岁的爸妈坐一起吃饭。
四年后,21岁的刘艺妃和现今的爸妈坐一起吃饭。
然而,时过境迁。
刘艺妃就要迈入婚姻人生,刘小丽从内而外变得强势,安康也不再是纯粹的文化人。
各有各的经历,各有各的变化,因变化又有不同的感受。
唯一不变的,刘艺妃始终是他们能达成的共识的软肋和桥梁,但没有变化的东西因变化的人生又让这对父母无法道尽心思。
这,或许就是离异家庭中难言的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