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内流经的渭河,是黄河最大的一条支流。
唐邕携着妻儿一道在前引路,杨爽在萧氏的陪同下,驾乘着马车,来到筑铸监附近。
因着筑铸监需要很多水,因此傍水而立于此地。
又因筑铸监所筑造的大批器具,要通达各地,自从周国不缺大船之后,水运成了长安内外资物流通的重要渠道。
渭河向西通达秦州,自秦州后又向南通达宕州、梁州、利州、隆州、楚州、泸州等等等等数十州城。
总而言之,周国境内水路通达,都水监成立以后,以人力打通了多条河道之间的相通。
早前唐邕还担忧造那么多船只能闲置着,但结果很出乎唐邕预料——
陆续造好的船,很快就被各个地方请领去用了,此事由都水监在牵头主持,各地需要多少艘船,都水监都会知会祖文远。
简而言之,国内对船的需求是越多越好。
来到渭河边的筑铸监附近,此处是水路的三岔口,往西仍是渭河,而往西北则是另一条黄河的支流,也称渭水,往东就是黄河主河道。
祖文远的千里船,早已停泊在此许久了。
萧氏远远的瞧见那高高的桅杆,就已开始惊奇起来。
却见高高的桅杆上,挂着好几张风帆,风帆被风吹的鼓鼓的,而庞然大物般的千里船上头,看不到几个人。
萧氏一时间有些看不明白,这么大的船,没有人来撑划的话,又当如何行驶?
“嚯!好大的船,这么大的船,得需要许多船夫吧?”杨爽早前见过船夫划船的景象。
无非就是船身的涉水线上方,凿开一个又一个小窗子,船夫就在小窗子处划桨。
可现在瞧见的大船,居然没有这种小窗子?
这也让他感到奇怪。
唐邕笑而不语的邀二人上船,只道一声“若有不明,问祖大人即可”。
萧氏有些拘谨,手不自觉就攥紧了杨爽的衣袖子,仿佛在偌大的周国,她能倚靠的人,只要他了。
杨爽察觉了萧氏的紧张,登上船后,便朝萧氏伸出手,微笑着示意“我拉你上来”。
看着杨爽的手,萧氏局促中,还是瑟瑟的牵住了,杨爽稍微一使劲儿,萧氏就被他拽上了船。
“我跟唐大将军是生死之交,你跟我也是生死之交,跟我不用这般拘谨的,放松些。”杨爽开腔宽慰一声。
“都站稳喽!出发了!”
站在船头木舱里的祖文远,探出脑袋来瞧见人都上来了以后,便悠悠大喊一声。
“起锚!”
“掌舵的汇报风向!”
“禀告大人!风向西北!”
“哟呵,还是顺风,”祖文远笑盈盈一声:
“出发!”
却见这庞然大物,风帆在两个人的操作下,快速旋转了半圈。
紧接着,船身就慢慢动了起来。
这船仿若活物,慢慢远离河岸、行至河道中央后,便又“自动”一般,整个船身在河道中央转了一圈。
未几,船便慢慢向东而行,且速度越来越快。
不出几眨眼的功夫,船就像马儿跑的那般快了,甚至速度还在增加,恐怕马儿都跑不了这么快!
“奇了……”萧氏站在甲板边缘,看着岸上的风景快速掠过,她情不自禁的惊叹了一声:
“杨阿兄,这船好生厉害,居然会自己跑!”
“嘿嘿。”已锁定行驶方向的祖文远,暂时从木舱里走了过来。
他的性情在旁人看来,时而古怪时而木讷,时而又像个老小孩儿一般。
此刻便如个老小孩儿似的,满脸都堆着灿烂笑容:
“船可不是自己在跑,只是在顺流而下罢了。”
杨爽看着满脸惊奇的萧氏,莫名定了定心底,才微笑着开腔问道:
“你喜欢吗?”
萧氏使劲的点着头:
“这是我第一次渡船,遇到你之前,连驴车都没坐过。”
“这位大人,小女子能否问询,这船除了顺流而下之外,为何……能走的这般快速?”
“燕州也有河道的,但小女子瞧他们都是划桨,船才能动,水流根本没什么作用。”
祖文远很亲和的笑着道:
“水流是有作用的,只看你如何将水流给利用起来罢。”
“若姑娘有兴趣,我带你走走瞧瞧?”
“祖大人!”此时,一旁的唐邕见他要走,当即就走过来,以话音留人道:
“这千里船诞生已久,也不见您教些人学着使,每每遇到用千里船时,都要劳烦祖大人亲自跟随,实在是累了些。”
“恰好本将对这千里船很有兴趣,能否请祖大人教教我?”
提及教人,祖文远的眉头就皱起了。
不是说不乐意教,而是他活了五十多年,从小时候起,就几乎没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也是因现在年纪大了,他才“学会”跟“普通人”沟通。
在他看来,跟普通人沟通,其实就是说些没什么用的废话,仅此而已。
“祖大人这是不乐意教?”唐邕察觉了他脸色似乎是为难,当即也不兜话音圈子,而是直言发问道。
“非也非也,”祖文远脑壳疼般紧促着眉头:
“我倒是想教,只怕旁人听不懂,教了也是白教。”
祖文远说道了一大通关于水流如何控制、风帆何时升降等等,叽叽喳喳不知不觉就说了一大堆。
确实如他所言,不仅唐邕没听懂,杨爽和萧氏都给听懵了。
在一侧竖着耳朵偷听的唐俭,也把眉头给紧皱了起来。
“祖大人,您的意思,我好像听懂了,”此间,一直不说话的唐俭一边说话一边走过来,对祖文远行了个敬重礼后,才又慢慢说道:
“您是指船舱里安置了阻水装置,利用阻水装置受到的水流推力,作为船的动力。”
“而水流的推力并非每次都是顺流,逆流时,要使至少两套阻水装置,相互借力,间接扭转水流的推力方向。”
“哟!这位后生聪明!正是此意!”祖文远不掩的夸赞道。
唐邕还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见唐俭当即便躬下腰来,对祖文远诚恳道:
“不知后生能否拜师祖大人,学使这千里船?”
“后生有志于水师已久,苦于一直无这机会。”
“若大人能不吝赐教,后生定尊师如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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