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梦中儿时的家,见到了还算年轻的爸妈,赵国栋眼眶湿润了。
他情不自禁,噗通给二老跪下,流泪道:“爸,妈,我回来了。”
华叶也没回家,跟着赵国栋来到他家过年。
没有赵国栋,华叶早就是废人一个。
他铁了心,要誓死跟随赵国栋,做兄弟,一辈子。
爸妈诧异,不明白儿子为什么这么激动。
倒也没多想,毕竟大半年没见面了。
他爸赵宝翔把儿子拉起来:“回来就好。当着华叶,跪什么?”
他妈刘素珍围裙擦着手,急忙走出来,好好端详着儿子,眼圈也湿润了:“年夜饭都做好了,快吃饭吧。”
“好嘞。”
赵国栋端详着家,微微皱眉。
他爸妈都在铁路上班。这是一栋他爸妈单位分的住房,红砖楼,六层的四层,60平米两居室。
记忆中,90年代这房子刚分下来时,一家人兴高采烈搬家,那么兴奋快乐。
但一晃都2002年了,爸妈在这房里住了十几年了。
房子已经老旧。无论格局还是面积,都跟不上时代的发展。
赵国栋感慨万千。
岁月不饶人。
房子,与爸妈同样在静悄悄老去。
赵国栋跟爸妈商量:“爸,我手里攒了一些钱。转过年不如我出钱,给你们二老买一套商品房吧?咱们县城商品房不贵,才两千多一平米。”
正在端饺子的刘素珍,毫不犹豫摇了摇头:“给我们换房子?算了吧,你一个月赚多少工资,我们还不知道?你留着买房娶媳妇吧。”
赵国栋有点着急:“妈,我还年轻,不怕娶不到媳妇。再说我有钱,这点买房钱,不算什么。”
他本以为,爸妈会高兴。
没想到赵宝翔非但不高兴,反而严肃起来:“国栋,你刚参加工作没多久,一个小小科员,哪来那么多钱,这么大口气,敢在县城买房子?你是不是收了人家不该收的钱?”
赵国栋愣住了。
一旁,华叶急忙打圆场:“叔叔,您不知道。国栋哥已经不是县委办小秘书了,他已经···”
赵国栋摇了摇头,阻止华叶说下去:“爸妈,你们放心。我不偷不抢不贪污,但给你们买房子,我有钱。”
“啊?”
赵宝翔、刘素珍一听都愣住了。
想不到,赵国栋这么大本事。
“公务员,工资不高啊?”
赵宝翔眉头紧皱:“国栋,咱家穷是穷了点,但本本分分做人。千万别贪图小利,一失足成千古恨。”
赵国栋哭笑不得。
他只是想给爸妈买套商品房,改善一下生活,想不到引起爸爸这么大反应和怀疑。
但他也没法解释中了500万彩票的事。
只怕爸妈会更加怀疑。
他只好暂时打消给爸妈买房、改善生活的念头:“其实,我手头的钱也不过万把块。只够个首付。”
“你的孝心,爸妈心领了。不过利率太高,咱可不借钱。”
刘素珍笑着把一大盘饺子,推给赵国栋:“你们爷俩,先喝点?饿不饿,先垫补一下。”
赵国栋啃了一口鲜美多汁的韭菜猪肉饺子。
不知怎么,眼圈一红。
妈妈的味道,家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好吃。
外面的餐馆,不管多贵,都不可能作出这种儿时熟悉的味道。
他清楚记得,自己被诬陷入狱,险些要判刑的时候,世上只有爸妈往来奔波、到处告状伸冤,二老头发都一夜全白了。
没有他们的奔走,就没有那位坚持原则女法官,替自己翻案,自己的人生就彻底被毁了。
可惜上辈子,自己一直是无名小卒,只有收父母恩的份,一直到死都没能力回报二老。
二老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
想到这里,赵国栋暗下决心——上辈子欠下的债,这辈子一定加倍偿还,让二老过上舒心、体面的小日子。
他站起来,轮番向爸妈敬酒。
华叶也急忙敬酒。
虽然只有四个人,但其乐融融,过年感觉十足。
赵宝翔、刘素珍眉开眼笑。
儿子,长大了。
也成熟多了。
看着电视里的春晚,听着外面的炮声,感受着还年轻的爸妈慈祥笑容,赵国栋心中暖暖的。
如果这是一场梦,他情愿永远不要醒。
前一世,他的人生留下太多的遗憾。
赵国栋可以想象,他自杀的消息一旦传到家里,年迈的爸妈根本抵抗不住这种打击。
只能用这一世,加倍回报爸妈,让他们过几天舒心日子。
“对了,国栋,你女朋友呢?”
刘素珍关心起儿子终身大事:“上次打电话,你不是说,正在谈一个女朋友杜淑雯,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提起杜淑雯,赵国栋表情淡淡:“妈,我已经跟她分手了。”
“啊?”
刘素珍脸色一变,絮絮叨叨起来:“国栋,这人啊,不能好高骛远。我见过淑雯,觉得她挺好的呀?学历又好,长得也不错,听说还是县城的家。家里还有大伯做官,如果你能娶她,都算咱高攀了。”
赵国栋一脸无奈。
华叶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阿姨,杜淑雯配不上国栋哥。国栋哥这条件,在县城随便找了。”
刘素珍根本不信,摇头道:“儿子什么样,我还不清楚?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眼高手低。唉,过年回去,你再跟人家好好说说,重新在一起吧。”
赵国栋哭笑不得。
爸妈爱自己,这毋庸置疑。
但碎碎念,各种微操,也让人无奈。
杜淑雯干的破事,跟老妈也解释不清楚,干脆不解释。
倒是赵宝翔想的明白,摇头道:“恐怕,这里另有隐情。强扭的瓜不甜。国栋大了,他的终身大事,自己定就好。”
赵国栋感激地敬了老爸一杯。
刘素珍不满,嘀咕:“他自己找,能找个什么样的?”
看着老妈在自己身上打转的目光,赵国栋不寒而栗。
不会吧?
欢乐的家庭时光,一晃而过。
初一一大早,赵国栋就被赵宝翔拎起来,要去走街串巷,挨家挨户拜年。
虽然已经搬进了工厂家属区,但出身农村的爸妈,还保留了拜年的习俗——大年初一,要返回旧村,去村里走亲戚,挨个拜年。
赵国栋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色,却没有往年的抱怨连天——这种年轻时的过年记忆,他后来再没体验过。想要再体验大年初一拜年滋味,却因工作奔波、生活所迫、再无机会。
偏是人间留不住,只恨当时作寻常。
赵国栋穿好衣服,跟着赵宝翔、刘素珍踏上拜年之旅。
他爷爷家在赵家庄,农村人,亲戚多,过年讲究多、规矩大。
虽然爷爷奶奶死得早,但赵家在村子里还有不少亲戚,每年大年初一,都家族聚会。
“今年去谁家?”
赵国栋问。
“你三叔家。”
提起三叔,赵国栋脸色古怪起来。
他不想去。
他三叔赵宝刚爱吹牛,又有在樊阳市委组织部工作的儿子,国栋的堂哥赵国梁。
赵宝翔兄弟三人,哥哥赵宝海、弟弟赵宝刚,都是宝字辈。他排行老二。
赵国栋这一辈,族谱上轮到“国”字辈。按照赵家老爷子的意思,男孩子取“栋、梁、贤、才”四字排下去。女孩则不用按辈分取名。
可惜老大赵宝海没儿子,只有两个女儿,老二家儿子叫赵国栋、老三家儿子叫赵国梁。
只是赵国梁比赵国栋大一岁,所以是堂哥。
但再不想去,也得去。
赵宝翔、赵国栋踏入三叔赵宝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