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雍都,典王府大门外。
府外的街道依旧是春风如酒,自有态柳情,人流如潮,宛若波色粼粼。
惯性的力量是如此巨大,以至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不敢靠近王府,府邸周围三十丈以内空无一人。
唯有飞鸟为之徘徊,偶尔落下,如不见春秋长奔去匆匆,固执地等待着故人重逢。
王府的对面,正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哪怕被斗篷遮蔽全身,轻纱遮蔽了容颜,却是依旧能看出若仙的身姿,飘逸出尘,让人一眼难忘。
唯一外露的,只有盈盈妙`目,浅浅的眼波不断变幻,似是涤尽往事的释然,似有着淡淡难舍的留恋。
站在佳人身侧的,是一位儒雅道子,脸上古井不波,好似青冥之下,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挂在心上。
看着自家弟子似是沉浸在往事中,姜默舒沉默得如同一座山,岁岁钟声远,却向何处叹,回首千万景,终是意阑珊。
道子的眼神中没有太多情绪,如同立在檐下,淡定地看着飘摇风雨吹罢,又如独上高台,斜阳怅然入怀。
这一关尚春如终是要面对,人皇炼心不仅在杀伐决断,不堪往事与今古悲慨,同样也可以是人皇炼心的一种。
尚春如能否顺利过得心关,事关重大!
人皇行`事或许阴算阳谋,但心性却应该无羁煌正,关键之时,人皇的一个念头,将会决定天地争斗的格局,决定亿万众生的生死,决定堂堂人族能否存续。
叶风彻的遗憾与悲剧,决不能在西极重演。
既然决定要引领尚春如成为顶天立地的人皇,些许风雨便由自家来遮蔽吧。
道子眼光轻轻一扫,远处盯梢的,无论凡人、修士,甚至是金丹天人,刹那间尽数如芒在背,好似有一尊战意凛凛的神魔,正立在自家身后,随时会如疯似魔将自家撕扯成碎片一般。
真的是刑天之主?!
所有的暗探不由得同时倒抽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果然刚退一步,虚无缥缈的神魔战意顿时消散一空,好似根本从未出现过。
几位金丹不由得脸带苦笑,对着道子的方向微微躬身一礼,方才再退后几步,驾起遁光飞速离去,疾如雷霆。
其它蕴气和凝真不敢耽搁,但也不敢驾起遁光,只敢和凡人一样,匆匆快步退走,待走得远了,方才按住心中的惊惧,使出各种传递消息的神通手段。
典王府周围祥和的氛围,瞬间已是被驱散一空。
“师尊,对不起,曾以为自己能够放下了,不想站在这王府大门之外,我发现自己还是有怨,有恨,让师尊和义父失望了。”
尚春如侧过脸来,灵慧的双眸中宛若失去了神采,少许青丝萦绕在她雪白的颔颈间,映着天光微微闪烁,一如她眼中的盈盈水意。
“人无疵不可与之交,以其无真气也,有喜有怨才像个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神佛。”儒雅道子瞥了自家弟子一眼,淡淡笑笑,慢悠悠地开口道。
“可是人皇不应该海纳百川,包容日月么?”尚春如回忆起自家父亲的所行所事,又想到自家妙人儿扮演金玉麒麟睥睨天地,想着想着不由得有些痴了。
无数关于人皇的记忆和想象,仿佛蜿蜒的河川融汇在一处,加之雷霆怒吼,衬以澎湃潮汐,凝碧而成汪洋大海,化为天地中永不停歇的浩瀚交响。
“如此人皇倒也不错,尚元正尚人皇行`事煌正,我也是佩服的,”儒雅道子摇摇头,眼中多出一丝谐趣,却是卖了个关子,“不过……”
尚春如深吸了口气,不禁追问道,“还请师尊指教!”
“不过人皇尚有明暗之分,二皇之间也并无高下,所以春如你也不用钻牛角尖,依据本心行`事即可。
炼心一道本就是难以捉摸,若是有缘,瞬间便可明光开悟,
有的人却是要慢慢来窥破本心,比如我,比如你,
无妨,我和仙尊都会给你撑出足够的成长时间。”
儒雅道子点点头,眸子中没有失望,倒是有着鼓励的意味。
“可是易皓沉南域一行便炼心成功,便是那文婉儿,俱说能直面妖圣,表现也让人刮目相看,倒是让我有些惭愧。”尚春如不由得叹息一声。
师尊和义父所面对的压力,她心知肚明,自家师尊看似风光无限,但已然引起了各家妖廷极大的忌惮。
她身负人皇至宝,虽说底蕴变得更为深广,无形中却又需要更多的人道气运来灌溉成长。
她也知道欲速则难达,不过炼心未成,终是难以将烦扰尽数斩消。
道子莞尔一笑,眉眼中有着强烈的自信,理所当然地说道,“春如,你就是最适合的人皇人选,没有之一。
这点不仅尚人皇如此想,我和仙尊也这样认可,所以,不论其它天宗如何共选人皇,命昙宗和玄兵劫宗永远是你的后盾。
另外,我要告诉你一点,人皇绝不是选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杀出来的,
否则得位不正,绝难长久。”
“谢过师尊,春如定然不负所望。”尚春如眸子中的迷茫逐渐消散,似是感觉与天地的联系又多出几分。
“要入府看看嘛?”儒雅道子随手指了指王府。
“不用了,等春如炼心有成,斩去心结,自然会回来推开这道尘封已久的大门。”
尚春如的慧目再次灵动起来,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家妙人儿师尊,心头仿佛有一股温情消散了懵懂,柔柔如东风,撩得春色浓。
……
典王府,内府。
本该破败衰朽的府内,因为有着阵法的护持,倒是依旧明亮干净,不过风雅规整的园子已然变了风格,青嫩的枝丫变得茁壮,好似向天咆哮的虬蛟,在宣示此处乃是真龙的地盘。
不变的,只有那玉山,一如既往地沉默着。
“归辰啊,刚刚为娘和你都是命悬一线哦。”温凉的柔荑轻轻捏了捏童子的脸颊。
天光中,别慕呵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轻轻将青丝挽在了耳后,露出了绝美的侧颜。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不由得咽了下口水,生死间的大恐怖如同一只覆住脸颊的利爪,清晰可见,如在额角与脖颈恰到好处地划过,锐利且冰冷。
“娘`亲,大伯和二娘怎么会来?还直接到了门口?”郑归辰仰起小`脸,一抹孩童特有的忧愁浮现在小脸蛋儿上,宛若心爱的玩具即将要被抢走一般。
“这本就是你二娘的府邸,便是住进来都不奇怪,至于你大伯,大概是来观礼人皇即位的。”
魔母轻轻一笑,旋即双目中缓缓溢出泪水,“不过,看起来,你二娘却是变心了,怪不得你父亲独自回了南域。
我家景星岂能受此羞辱,归辰,杀了她!”
“好的,母亲,归辰必不会让父亲蒙羞。”小男孩正色开口,眸子中闪过森寒的冷光,宛若一只疯魔的麒麟。
今日家中有事,请假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