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默舒从来不知道管理一峰,大大小小事项会如此之多。
好在罗织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倒是让姜默舒只需要简单听听结果就行了。
甚至给了他一种错觉,这刑天峰有他没他,貌似没有区别。
“怎么会没区别?”罗织柔柔地白了他一眼,清丽的仙音顿时传入耳中,“你可是一峰之主,各家各姓托了好大的情面才将自家后辈送来的,还不是全然看在你的面子上。”
“没有鱼目混珠的吧?”姜默舒随口问着。
“立峰首批弟子,还是你刑天门下,谁能不上心,送来的这些弟子放到一般宗门少说也是道子级别,宗里宗外不知有多少人眼热呢。”罗织眼中的笑意有些摄人心魄。
姜默舒觉得管理刑天峰实在有些麻烦,但在罗织看来却是再简单不过了。
若论灵晶,刑天峰多得是,多到护山大阵开个百来年都不是问题。
若看灵材,因为自家妙人儿心狠手辣,峰里供应的灵材委实太过高端了,蕴气期修士抱着妖圣精血炼化的场景一度让外宗来访的金丹掩面而去。
若说弟子,刑天峰所有修士来之前被千叮咛万嘱咐,都知道自家峰主眼中容不得沙子,多是谨言慎行,不敢胡乱招惹因果。
唯一的问题,却是出现在刑天峰的神通上,这也是罗织不好擅自作主的。
“我知道伱一向不愿意坏宗门规矩,所以不好传他们阴华神通,峰里的神通传承你作何打算?”
如水佳人笑吟吟地看着自家妙人儿,香风拂过,已是翩然落在他的身侧,一显缚心手段。
满室天香仙子家,妙妙玉人妙清茶,坐对青山淡无语,相视人间桃李。
佳人微笑颔首,香茗清如莲池,有此安逸的气氛,姜默舒也是难得放松下来,偷得浮生片刻闲。
良久,姜默舒笑了笑,刑天峰当然要有自家传承的神通,哪怕只有一种两种,也将代表峰内修士的归属。
总不能刑天峰的修士出门在外,一手白骨剑气,背后阴华灼灼,口中还喝斥着尸佛真言吧。
姜默舒摇了摇头,将这等不体面的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
“各峰神通也算不少,不过真正适合奠定金丹根基的,每峰少则三四,多则五六,至于直指道蕴根本的大神通,倒也不多。”
其实,命昙宗之前作为地宗,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后天神魔之体虽然自带天地道蕴,但传承的金丹悟性各有高下,领悟出的神通,威能自然也是层次不一。
姜默舒有虚影小人在身,本身又是刑天神魔初代之主,自然不担心推演出的神通不堪用。
真正让姜默舒犹豫的是,自家要不要一步到位,将刑天的神通全部公布出来。
其它各峰都需要一代代的金丹,一点点来探索后天神魔的奥妙,汇聚无数精英在无量春秋岁月中,慢慢来揭示本峰神魔所代表的天地道蕴。
就如愚人坚定地移动石块,想要挖走高耸入云的山峰。
就如盲人缓缓地触摸巨兽,企图拼凑远超自身的凶威。
一以贯之,值得尊敬,人族薪火相传至今,皆缘于此。
深深吸了一口气,姜默舒灵台中的惊雷骇浪已是归于平静,莫名的感悟消散无痕,却似又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东西。
前路无疑固然可喜,但对未知的向往,从而迸发出勇敢的探索,也是人族至美篇章,壮丽歌谣的一部分。
姜默舒猛然睁开双目,自灵台感悟中挣脱出来,眼神中带着笑意,
“给我一些时间,我将刑天神魔的神通梳理出来,约为五种神通,峰内修士均可修行。
另有大神通一种,有大功则可获赐。
以上神通均可为金丹根基。”
罗织听到自家妙人儿如此说来,猛然一怔,浅笑着颔首,“默舒,你可知道,五种可为金丹根基的神通已是需要一峰几代金丹数千年的积累!
而直指道蕴的大神通,更是可遇不可求。
世人都道你祭炼后天神魔当世无双,怕是没多少人知道你是神通一道上的绝代天骄。”
“还不是便宜了你……”姜默舒端起香茗缓缓一品,果然清香混合兰息,甚是沁人心脾。
罗织美`目盈盈,螓首轻转,微微咬了咬嘴唇,“姜君如此说,可是要讨个公道?妾身可不敢喊半句冤枉。”
山间梅熟落蒂,鸟雀呼朋,侵晓窥檐语,
香沉不知春去,天清月圆,吹浪风荷举。
……
白玉京,渡弥仙尊带着刑天之主,眼中有着诙谐意趣,正滔滔不绝地介绍着。
“默舒,这白玉京禁制阵法,便是比我玄兵劫宗所在也不差分毫了,原来那规制最多就是个金丹手笔,我既然出手来整治,自然是没有随随便便一说。”
“你想想看,整个白玉京,哪怕你随意选个阁楼房舍,极品灵器以下打上去,灰都不会掉一点。”
“若是对面煞军杀至,城外的阵法也能将之轻松挡住,雷火光风自是不会少,阵法里还搭配了清心、唤灵等诸般妙用。”
“光凭白玉京,能挡住妖圣嘛?”姜默舒直接指出问题核心。
渡弥仙尊一愣,旋即嗫嚅了几息,“还是得有元神镇守,不过若是有元神战力在,以逸待劳挡下对面两个妖圣问题不大。”
两个?
姜默舒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玄兵劫宗有点厉害啊,虽说用了不少珍惜灵材,便是妖圣的零碎都拿走了好几样,不过交出的东西倒是真不错。
至少把姜默舒的刑天峰搬到此处,姜默舒也不敢说能凭峰内阵法和刑天神魔,硬刚两位妖圣。
见得姜默舒已然沉默不语,渡弥仙尊咬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多的都投了,这个时候怎么能抠抠搜搜!
“忘了说了,我还有株仙藤幼苗,算是六阶法宝,正要移植到此处当作全城阵眼。”
“多谢仙尊,白玉京能挡住两位妖圣实在大出我所料。”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错愕的表情出现在渡弥仙尊的脸上,而与之相对的,姜默舒眼中却是生出了更多的惊喜。
亏了!渡弥仙尊心头滴血。
血赚!刑天之主满面春风。
不过,渡弥仙尊仗着家大业大,很快调整了心态,指了指上面,“缺冽正在整合虚天要塞,想来该是差不多了,景星也秘密运到了白玉京,你可要去看看。”
姜默舒呵呵一笑,“仙尊,你该不会是自己都信了吧,我到了人皇秘境,那里根本就没有郑景星的因果,甚至那魔母别慕呵还亲口告诉我,人皇秘境绝不会影响外界因果。
仙尊,你为我解一解惑。”
渡弥仙尊面不改色心不跳,淡淡说道:“那必然是别的原因,导致了郑景星与这方天地生出因果,我再想想。”
天地中猛然一暗,昏昏沉沉宛如跌入幽冥,天空中缓缓落下了雨水,雨水泛红,如天地泣血一般。
倏地,无垠的绝望不知所起,宛若生根似地出现在姜默舒的灵台。
嗯?姜默舒神色一冷,什么神通居然能突破白玉京的阵法,直破他的灵台。
抬眼看向渡弥仙尊,却见对面摆了摆手,长长叹息一声,“你入道还浅,没有见过而已,这是人皇入灭,天地有应。”
人皇死了?!姜默舒顿时一愣,旋即看向泣血的苍穹,久久无语。
一位元神,一位神魔之主,也不运起神通,就这么静静地,让血雨肆意打在身上。
半柱香过后,天地复明,血雨化晴,天地宛如重获新生,继续开始日与月的轮回。
“你将尚春如带回西极是对的,一来她与景星的因果未解,二来若她在雍都,这血雨中当有她一份。”渡弥仙尊皱着眉头,斜着眼朝着中原方向哼了一声。
姜默舒正待解释两句,话还未出口,莫名的感应顿时出现在灵台中。
而明显,渡弥仙尊同样感应到了。
下个瞬间,轰!
整个白玉京顿时崩塌了一半,堪比妖圣进袭。
“各人不要妄动,更无需惊惶,我和默剑正在重新布置玉京阵法,毁掉的正是不适阵法的部分,稍后我会安排玄兵劫宗的人重新起造。”渡弥仙尊浩大的声音抚定了城中的人心。
“无妨,各归其位!”姜默舒淡淡的口气也让城中的各家修士舒了口气。
旋即,两人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古怪。
一个元神仙尊是长生久视,见多识广,
一个神魔之主是曾有所会,心有所感。
九阶灵宝,人皇证明,纯明旨!
怎么会在这白玉京?!
渡弥仙尊看着刑天之主,眼中有着诙谐意趣,呵呵一笑,“默舒,你为我解一解惑。”
姜默舒眼神中有些尴尬,忙不迭地摆了摆手,“此事,我是真不知情!
不过呢,既然这东西在人皇故去后起了感应,本身又是人皇至宝,想来应该是在尚春如那里。”
渡弥仙尊长长叹了口气,目有忧色,“走吧,去看看怎么回事,东西是好东西,因果也大,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能不能禁得住折腾。”
……
白玉京最中心处,也是幽冥通道的正上方,尚春如和冷棠红就如中了邪似的,玉颜上尽是震惊之色。
看着眼前大放明光的卷轴,还有裂作几片的储物袋,两位玉人已然呆立当场,如同被定了神,惊了魂,掩着檀口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道遁光打破了殿室中的沉寂,渡弥仙尊和姜默舒踏进殿室。
“春如、棠红,没事吧?”姜默舒没有去管那卷轴,侧过头询问两位玉人。
惊魂未定的二女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几步走了过来。
“天地有感,父亲已然入灭。”尚春如脸上有着悲戚之色,不过眼下事关重大,她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继续解释起来。
“姜大哥当时救我回西极,在中原和西极交界处,与父亲斗法一场,
后来,父亲交给我一个储物袋,说是我和棠红的嫁妆。”
尚春如轻轻拉着冷棠红的手,顿了几息,随后泣然凝噎,“结果……刚刚天地感应一过,这袋子竟然自行飞出,碎成一地!
纯明旨却是出现在这里。”
“师父,春如说的是事实,我一直和她在一起,本来是想到后殿去看看景星,刚走两步就生出了变故。”冷棠红稍稍定了定神,马上佐证了尚春如的话。
渡弥仙尊忍不住低声说道,“万万没想到,我还是小瞧那尚元正了。”
姜默舒有些疑惑地看向渡弥仙尊,“仙尊此话可有什么说法?”
渡弥仙尊神色有些古怪,看了一眼尚春如,正色说道,“你已是人皇,只是龙气稍弱,若要勉强形容,人皇差不多是一棵参天大树,你相当于小树苗!
位格已有,积蓄不够,缺的只是风光雨露,以及一些时间。”
人皇?!尚春如?!恍若晴天霹雳,就连姜默舒在内,都被是劈得呆立当场。
明皇什么实力,姜默舒自认还是有点数的,身陷天人五衰还能唤出命昙先祖,
若不是剑域得力,光靠刑天,搞不好会被冷魄真人以广寒神通吊起来打!
论实力和眼光,姜默舒见过的元神妖圣天子,明皇足以和渡弥仙尊一分高下,其它都要往后靠一靠。
也就是说,只要给尚春如足够的时间,她也可以将自家吊起来打?!
“春如,你是人皇啦,这不是你一直的梦想么?”冷棠红的声音不禁有些发颤,“你为人皇,我为神魔之主,如此才与景星相配。”
尚春如陡然睁大了明媚的星眸,其中的神色却是无比复杂,自家怎么就成`人皇了?
良久,尚春如向着姜默舒福了一礼,神色中带着无比的郑重,“多谢姜大哥,虽然是因为景星的因果,不过救命之恩,成道之恩,春如绝不敢忘,定会有所回报。”
姜默舒摆了摆手,淡然说道,“无妨!”
尚春如旋即看向渡弥仙尊,就欲盈盈拜倒。
哗啦!渡弥仙尊已是化为一道碧光漫空乱窜,甚至冲到了殿室之外。
“你莫要害我!”犹如活见了鬼的声音从半空中遥遥传来,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让人摸不清方位所在。
凭心而论,就是尚元正一拜,渡弥仙尊也是禁受得起。
奈何这尚春如因果特殊,前因未了,眼下又没有仙藤预警气运危兆,渡弥仙尊可不敢冒着身死道消的风险胡乱接下因果。
堂堂仙尊因为新晋人皇客气一礼,当场含笑九泉,实在有些不值当。
姜默舒不禁哑然失笑,对着尚春如说道:“你有人皇位格,有事直说就是,却是不要随便行大礼。”
碧光一停,渡弥仙尊已是落在了刑天之主身后,心有余悸地说道:“有事直说即可!”
“此物是人皇灵宝,但也是会为西极引来灾祸的根源,我虽有人皇位格,可惜名不正言不顺,
若是锁龙寺和惊天刑宗提出质疑,中原各家天宗不会眼睁睁看着人皇秘宝落到我手中,我想请仙尊将之送回中原雍都。”
尚春如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姜默舒,旋即玉颜上带着苦笑,对着渡弥仙尊开口。
渡弥仙尊顿时哈哈一笑,摇了摇头,“你啊,果然有些灵慧,此策当真是一石数鸟。
可惜啊,你初为人皇,心态还没有调整过来,小看了尚元正,也小看了默舒,更小看了我!”
姜默舒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尚春如怔了怔,竟然是无言以对,按理自家已是想到了方方面面,又是堂皇行`事,没想到还是出了差迟。
渡弥仙尊冲姜默舒点点头,眼中带着谐趣地说道:“首先,尚元正敢将东西交给你,便是有足够的后手为你遮盖因果,这点我相信他做得到。
其次,你担心西极在与流明妖廷征战之时,却引来中原天宗的敌对,更怕中原的各家元神知道纯明旨之失,是因为默舒带你到西极,这点我相信默舒根本不带半点怕。
最后,你担心我因为失了仙藤,见了纯明旨心生妄念,这东西要不送回中原雍都,要不就送给我了,免得我不费心救治景星,这点我没法自证,不过我可以让默舒为我作保。”
说完,渡弥仙尊却是看着尚春如,笑嘻嘻地开口,“慢慢来吧,元神的处世之道,和金丹以下却是大有不同,不用急,会给你成长的时间的。”
旋即渡弥仙尊又看了看姜默舒,心中默默道了一句,毕竟不是每个道子都是双英。
尚春如脸上顿时有些羞赧,显然自家所思所虑,已然被尽数说中。
姜默舒大大方方地对尚春如说道,“眼下因果已明,春如就在白玉京安心住下,其它万事有我和仙尊担着。”
顿了一顿,姜默舒深吸了一口气,岿然说道,“西极不怕事,命昙不怕事,我更不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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