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天塌地陷的声音自雍都冲天而起,几息之后却是戛然而止。
云界之中,青冥之下,刹那间陷入了一片沉寂,所有元神都停下了御使的神通和法宝,目光均是投向了雍都的最中心。
只有一尊无头神魔不顾不管,依旧高呼酣战,扬起斧光似有热血燃,一击明如月,一击重如山,似要翻覆湮灭九重天,自有冥顽。
雍都中心已然尽数化为了废墟,丑陋且触目惊心的伤口,阐述着天地难守,又似天魔在淡淡嘲讽,预兆着无边的血雨腥风。
遭了,人皇秘境!众多元神的灵台中猛然簌簌,犹如夜寒衣轻立中宵,一桶冰水当头淋下,甚至不敢多想后面日子的险绝。
难道各域的天运封锁真的被魔母破了?
相对于众多元神的忐忑不安,各位天子同样沉默着,面上俱是无悲无喜,不过已然显露出各脉的自在妙相,如在默默叹息,似在无声喝彩。
下方暗影沉沉的所在,仿佛一张深渊巨口,正风雅温润相告,欲要将天地中所有不顺眼的物事尽数吞噬狠嚼,无论是妖圣怒咆,又或是天子魔妙。
如此道子,当真好生惊艳!
一道身影从雍都中升起,不快不慢,踏着天风一步一重天,好似登临琼楼玉宇,眼无风`波,信步来此闲谈对坐。
见到此情此景,无论是云界中的元神,又或是雍都中的修士和凡人,眸子中顿时流露出隐隐喜意和安心,不过所有人都是屏息凝气,似在等待着什么,似在期待着什么。
声音沙哑又带着蛮横,猛然从青冥中落下,让元神闻之色变,令道子羞而遮面。
悠悠明王意,照与诸脉天子知。
修宜和尚心头一急,不过面容上却是丝毫不敢露出异色,只是缓缓向半空中的道子靠了过去,以策万全。
对了,我宗里大阵还未关闭,暂时也不打算关闭,阵势已换为了隔绝窥探的神妙,不过阵势中的斗法玄妙却是撑不住了,想来过几息就会自然封阵,渡弥你炼宝厉害,帮我修修。”
如涌如潮的沛然声浪,代表着人道的意志,宛若一座巍峨的太古神山,轰然砸在各位天子头顶,令诸位天子都不由得生出一种莫名而又已然陌生的情绪。
“刑天之主,今日已尽兴,且作罢。春秋中有你,天地中有你,当真是让我等天子不胜欢喜。”
天光虽斜且昏,此时照在所有人的身上,却是如同沸沸滚滚,茫茫欢喜骤然落到所有人的心头,压得无声,压得泪滚,压得心意纷纷腾腾,所见所闻可是真?
浊醐天子微微点点头,对上刑天之主的眸子,笑靥如,如见了天地中的惊鸿客,如见了那霜魂雪魄,原本万般景色难生烟波,却思却想渡得道子无善恶。
姜默舒顿时苦笑了一声,抬了抬下巴,眼睛向上一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喏,上面那个大麻烦。”
于天地破毁中食灵慧,于生死入灭间证魔妙,与修罗对面,得明王关照,更能在天地中掀起偌大的波涛。
恐惧?!怎么可能?!便是喝退诸脉天子之时,刑天之主都神色自若,不弱天子丝毫,不惧天子半分,为何此时却似生出了畏惧之心?
“修宜那个秃驴呢?跟个废物一样,居然妄自破开地脉之锁,亮锃锃的脑袋里,装的牛粪嘛?便是灌点水也好啊!”
四字宛若滚滚雷霆,又似浩瀚潮汐,一波波激荡开来,激荡在青冥,激荡在云界,激荡在雍都,激荡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默舒对不起,好在这里元神众多,当能困住这后天神魔,让你重新祭炼它。”
这方天地中实有瑰宝!浊醐天子不禁轻轻叹了口气,清丽如玉的面容上生出了明光。
想到此处,劫宗元神灵台中已然是有些发凉。
虽未明说,不过言下之意渡弥仙尊倒是听懂了,若是姜默舒的道体出了问题,可在锁龙寺中养伤,甚至修宜和尚愿意交出宗内大阵控制权。
提携骨刃赴一死,且争天地无多时,同笑万古痴。
能入侵这方天地,是这方天地的幸运,又何偿不是天魔诸脉的幸运呢。
便是雍都保不住了,甚至中原都保不住了,但各家天宗总还有辗转腾挪的地界,有四域作为纵深之地,便保留了反击天魔的希望。
说完这话,姜默舒努力站直了疲惫的道体,嘴角弯起微微的弧度,眸子中也流露出一丝满足,似证了逍遥愿,如恶战后饮下香茗一盏,若遇见良夜得朗月入怀凭栏,尽欢颜!
对了,修宜大师,轩鹏仙尊,哦,还有悲蝶仙尊,跟三位打的交道多些,多少有些熟悉,对不住了。”
话音刚落,失去敌人的无头神魔倏地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看向了一众元神,旋即将明月斧刃和如山大盾猛一撞,胸前凶睛中尽是血红赤光,腹部巨口中更是獠牙狠错。
修宜和尚抬眼看着儒雅道子,眸子中满是欣赏,不过旋即发现不对。
修宜和尚轻轻呼出口气,想也不想便开口了,“到底何事,这里如此多的天宗元神,你倒是不必所有事情都扛在身上。”
虽然代价委实不小,但只要保住了天锁,天子便是能够入世,也避免了最坏的局面,至少有四域之地可以不用担心天魔从虚天中突袭而至。
“修宜,你的好意心领了,我还护得住他。
挣争征,杀伐深处多妩媚,嗔贪痴,料杀伐见我应如是,
诚意不可谓不大,渡弥仙尊脸色好上了一丝。
似是在为神魔之主的话,作出最恰当的注解。
一个身影却是挡在了道子身前,正是劫宗元神,神色冷冷看向修宜和尚,以及其它几个发觉不对的元神,“我若是舍了心拼命,拖两个同游幽冥当不成问题,所以莫要让我起了误会。”
当真是雍都的幸运,是中原的幸运,更是人族各域的幸运。
最开始是杂乱的涟漪,旋即慢慢化为浅浅的溪流,很快又化为了一波波的江浪,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声音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渐渐化为了浩瀚潮汐,冲天而起。
惊天声浪如有气性,漫出了雍都,涨上了云界,卷向了青冥,震慑着天地中的一切。
“那你的意思,任神魔自由来去,以后再想办法?”修宜和尚顿时吃了一惊,这可是一尊后天神魔,更是刑天之主的立道之基,真就这么不管?儒雅道子难道不证元神了?
“也好,不过我的弟子今日断了只手,别慕呵和小魔皇跑了,就以一脉天子的性命来偿还吧。若哪脉天子有意,大可来接下因果。”
“魔母和魔皇已然被逐出人皇秘境,人族其余四域,天锁无碍!”犹如清风明月,好似冰玉击铁,温润朗朗的声音已然响彻天地之间。
各家天宗的元神不由得都是如释重负,长长舒了口气,便是有天塌地陷,终是撑过了今天,撑过了天魔降世最凶险的一刻。
张牙舞爪的魔气触手不再与无头神魔纠缠,反而将虚天缝隙的四处封锁得风雨不透,漫天魔气已然如有灵性一般缩回了虚天之中。
姜默舒将手一摊,抬头看向虚天裂缝边缘的无头神魔,不由得再次露出一丝无奈和尴尬,
甚至在众多天子的注视下,儒雅道子的笑容中有着欣喜,犹如见得故人依旧熟络一语,也似蓦然遇见惊鸿来去,当有春风作陪的心意。
幸亏有如此惊天道子,幸好刑天之主此时在雍都。
姜默舒昂起头,漆黑的眸子中流动着森然冷意,“也许可借此机会折服于我,让我入魔呢!”
几位天子顿时笑了起来,浊醐天子更是难得笑得枝乱颤,娇`声如冰玉一般,
“刑天之主,这可是为难我们了,各位天子都舍不得放手,只能一齐上了,以后,还请多加指教。
众多云台爆发出璀璨的光华,宛如烟焰火一般绚丽绽放,各宗弟子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天魔,你们下界来送死的么?!”
遭了,天魔退走,神魔斗性无法发泄,要找上各位元神了。
道子摇摇头,脸上有着淡淡的惨意,“没用的,修宜大师,神魔灵慧已生,半步不离虚天裂缝。若是你们围上去,刑天神魔不受威胁,必然冲入虚天,到时候落入天魔手中,麻烦更大。”
巨大的喧哗声已然从雍都中沸腾而起,有狂猛激烈的呐喊,有思之后怕的欣喜,有劫后余生的快意,有直呼胸臆的畅吟。
恐惧还是害怕?刺激还是久未有过的悸动?
从青冥中向下望去,有道子立在虚空,仿佛踏在坚实的厚土上,眸子如星明亮,如月皎然,如日煌煌,却有着火焰一般的炽`热,更有着如同冰川的凛凛寒意。
虽然肉`眼可见,难以舒解的疲惫已是出现在刑天之主的面容上,多多少少赋予了他一点狼狈,不过道子身上流露出的修罗气象,实在是让人难以直视。
“让你耍雷不是让你耍宝,轩鹏你修行是修到狗肚子里去了嘛?松开天运之锁,我呸!”
难道魔母以魔妙暗算了刑天之主?难道默舒刚才是勉强支撑着道体?
不过此时,劫宗元神不敢冒任何一丝风险,从天魔开始退往虚天,刑天之主的脸色就愈发沉凝,刚刚传音给他,甚至提到人族元神中有人勾结天魔,比如复眠。
渡弥仙尊犹豫了一下,还是微微摇头,不肯在儒雅道子的安全上留出丝毫破绽。
“是管不了,刑天已然生出灵慧,我无法再制御他,只有先放他到天地中,以后再想想办法。
各脉大自在天子可以真身入世,天地格局已然大变,后面当然会有诸多大事发生,幸好,最坏的可能被刑天之主挡住了。
姜默舒神色沉凝如水,面无表情,似是有极大的畏难,甚至,甚至修宜和尚在刑天之主的眼中看到了隐隐的一丝恐惧。
一位恨杀修罗,一尊嗔意明王,如此气势顿时让儒雅道子在一众元神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就如天地中最明媚的一抹瑰丽,就如寂寂永夜中的灼灼明光,沉沉深渊中的烈烈火焰。
神通如风,有拔山之怒,魔妙似雨,若天河决倾,不过此间雨休风又定,踏云道子却煌明。
无头神魔烈烈呼喊,儒雅道子细语轻言。
姜默舒扬着眉眼,提着骨刀,猛然向前走了一步,“各位天子,既然执意要来下界,就如深渊在侧,以后这生死怕就由不得各位了。”
众多元神抚掌大笑,啪,啪,啪,击掌赞和之声不断,似将风雪轻轻拨,春秋看得多,今日有幸见了道子纵意使神魔,荡得风云阔。
修宜和尚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心头不由咯噔一下。
“悲蝶那老女人呢?自诩清高,还不是被姜默舒打了脸,装什么装,不装会死?!”
当务之急是把雍都中的魔母和魔皇找出来,你们若是有心,到雍都去帮忙才是对的。”
无头的刑天依然在青冥中扬斧生光,立盾如山,杀伐不肯片刻休,
天锁无碍!
哈哈哈,哈哈哈……
如此瑰宝,如此道子,无论将之毁掉,或是纳之入魔,都是天魔诸脉极大的收获,别说是两万年的等待,便是再等待五万年,又或是十万年,都是完全值得的。
既然有一个生院元神勾结天魔,会不会有
姜默舒昂着头,凝视着各位天子,神色淡然,似在对诸脉天子宣告,又或是在宣战,“便是诸天都降了,这天地中的人族却也跪不下去。”
修宜和尚旋即定住了身形,沉声开口,“刚刚护住天锁的细节还需请默舒详细讲讲,到我那小庙坐坐如何,渡弥同去。
麒麟楼中的众多道子,眼睛越睁越大,已是怒喝出声,成为了无边声浪中的一朵,“天魔,你们下界来送死的么?!”
“天魔,你们下界来送死的么?!”云界之下的金丹,不甘示弱,丹气一催,天人之声如碧血泛狂波,似风雷之声大作。
……
修宜和尚和轩鹏仙尊对视一眼,顿时看到彼此长长舒了一口气,刑天之主从无妄言,他既然说了天锁无碍,也就意味着今日最危险的局面已是度过了。
至于你要一脉天子偿还因果,也不是不行,其它天子不论,我等八位若是真被你拿住了破绽,绝无怨言。”
话音刚落,清风朗月似的声音从劫宗元神身后传出,“谢过仙尊遮拦,心神消耗是有些大,不过我还撑得住,我脸色不好是因为另一桩麻烦。”
关键是这后天神魔,已然得了灵性,又不受御使,比刑天之主手中还要凶戾三分,刚刚与遣魔游仙八妙阵杀伐,几乎挡下了近三成的魔妙。
只有那道惨烈的伤痕留在了青冥,似为这天地大变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三位元神神情一凛,怎么回事,为什么姜默舒会这么说?什么事情竟然让刑天之主为难成这个样子。
周遭的几位元神听到刑天之主如此一说,当即放下了心头的千钧巨石。
修宜和尚已然闭上眼,忙不迭地口呼,“我佛慈悲,今日弟子怕是要生嗔念了。”
刑宗元神张开嘴巴,瞠目结舌,茫然地看着儒雅道子,似是不能相信耳中听到的一切,默舒,你我好歹也算熟人,你居然如此看我?
姜默舒看着愤然盯着自己的悲蝶仙尊,不由得缩在了劫宗元神身后,嗫嚅着开口,
“不是这样的,刑天是刑天,我是我,这神魔说什么真的与我无关。”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我有所念魔,隔在青冥上,
语出珠玑烺,平添我愁怅,面皮多荒唐,谁能真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