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缘既往无缘去,一剑南明消无明。
电光火石间,掌控天地因果的佛陀已然灰飞烟灭,地上佛国失去了根本,金莲和梵音开始在青冥中缓缓消散,光影复归本原,已然回归了天地。
薄命轻吹随风去,唯有枯荣似无穷,无情造化因果重,恻恻剑锋敬软红。
“天地中缘起缘灭,实在让人心生欢喜,既然定缘寺够胆来了结人皇因果,那我暂且先收一部分利息,总不好让其白跑雍都一趟。”
神魔之主沉沉的声音,从天而落,如涛涛天河咆哮若雷霆,如漫天飞雪,森然寂寞中满是般若。
修宜和尚浑身一震,便是他身后急急赶来的复眠、轩鹏都是长长叹了口气。
三位元神互看一眼,面上都是有着惊容。
顺意剑心?!七阶灵剑?!
了妙觉僧居然被刑天之主以炎剑斩了?天地中最强的几种因果神通之一,顺逆定缘佛光,神通玄妙已经可以言出法随,居然被一剑斩破?!
下个瞬间,儒雅道子已是施施然落回到碧楼之上,端起香茗微微啜上一口。
茶尚温,入口恰好。
姜默舒心怀大开,眸子中带着一丝笑意,“咦,两位仙尊也来了,我向来觉得不赌为赢,两位若是找人猜枚,怕是只有渡弥仙尊相陪了。”
“哎,你啊……,就是太冲动了,不过没想到北疆如此自大,明知和我西极诸宗因果未解,也曾算计中原的人皇,居然还敢大模大样来雍都,当真是欺我两域无人。”
劫宗元神眼中带着笑意,口中言语却如刀锋一般,指向中原的两位元神。
扯出因果的大旗总是没错的,北疆算计人皇,结下因果在先,你中原的天宗哪怕要顾全什么狗屁大局,关我西极鸟事!
月喜河地处偏地,份属蛮夷,不通礼数,只论因果,惹了我家疯魔道子,又当面撞上,却是天道好还,报应不爽!
劫宗元神灵台畅快至极,无数春秋岁月中,倒是这些日子让人印象深刻。
便是灵酒微醺,寿宴热闹,又哪里能和此时此间相比,快意恩仇,看人笑话,怎一个惬意了得。
“我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脑袋一热便冲上了青冥,现在想来却是有些后怕!”
儒雅道子虽是这般说话,不过眸子中却是看不见半丝悔意,
“不过,因果神通也着实让我开了眼界,差点阴沟里翻船,也算是给了我一个教训,天地间玄妙神通众多,切不能小看了任何修士!”
三位元神看着西极二人一唱一和,顿时有些失语,只要是没瞎,必然看得出来,为了这暗伏的一剑,对面这疯魔道子不知下了多少功夫。
便拿那七阶灵剑来说,天地中总共也没有几柄,更何况还是佛脉所属,那就更难得了,怎么可能是一时冲动,怕不是杀心早起。
更何况,三位元神都没能看明白,明明那因果佛光绝无破绽,便是有佛剑在手,也只是不被克制,怎么可能一斩而入?
就如同以无厚入有间,剑光过处,因果佛光尽数缘断因消,道一声游刃有余绝不为过,感觉就像了妙觉僧心如死灰,执意入灭,主动撤去了佛光一般。
这才是让三位元神最想不通的地方,除非刑天之主对顺逆定缘佛光的理解,远胜了妙和尚,不然根本无法解释。
“佛门神通多有克制后天神魔的手段,单凭刑天和共工,不足以和沈师姐争胜,
所以我只能在剑道上寻些机会,不想倒是应在了妙的身上,再往后却是失了奇兵之效。”
儒雅道子耸了耸肩膀,无奈地将手一摊。
听到道子如此说来,三位元神顿时无语至极,合着你还委屈得很。
锁龙寺和尚微微摇头,语气中倒是颇有善意,“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益,眼下了妙陨落在雍都,因果太大,
想来北疆七脉也不曾料到,插手天宗共举会是这么个结果,后面必然会有狂风暴雨,刑天之主还请多加小心。”
“无妨,我西极与化真妖廷打得不可开交,那北疆却和溯雪妖廷眉来眼去,甚至还协立了彻雷妖廷,本就不是一路人,彼此早就看不顺眼了。
若北疆要来一战,西极各宗也没有怕的道理。我刚才就说了,默舒的态度就是我西极各宗的态度。”
劫宗元神淡淡开口,语气中已然有着半步不退的固执。
渡弥仙尊如此态度倒是让三宗元神都有些吃惊。
劫宗元神向来和气,曾执掌九阶仙藤,资格又老,好些元神入道前或多或少受过其指点。
他都是如此态度,北疆和西极的死结已然是解不开了,怕是后面必有一场席卷两域的腥风血雨。
“北疆佛域口里称着天地祥和,却是以亿万人族的血肉来筑基,以此供养上层的佛修和妖王,我既觉得不对,也觉得该死。
所以,只要有人想以天地祥和粉饰太平,在我心中便是人族之敌,于可杀之列。”
姜默舒淡然颔首,大方承认自家出手的理由。
自是桃李树,何畏不成蹊,因果自渺渺,杀伐莫凄凄。
早年神通不猛,道力不强,还需潜伏爪牙忍受,如今两尊神魔在手,却是可以直抒胸臆。
大局?两尊神魔就是大局,至少也是大局之一。
复眠仙尊抚掌大笑,朗朗出声,“好!好!好!不想在西极见你败了悲蝶,在南域见得你破灭了龙宫,今日又见你斩杀因果佛陀,当真痛快,这如梦天地,有你倒是多出了瑰丽的色彩。”
“仙尊谬赞了,我来雍都倒是来诚心观礼,共举人皇一事,我西极自然支持的。”
道子笑了笑,眸子中闪过点点精光,“另外说来惭愧,我也是来求援的。”
此话一出,复眠仙尊和轩鹏仙尊的反应,倒与修宜和尚一般无二,当即诧异着开口,“这怎么个说法?”
……
三位仙尊已然离去,带着满腔的凝重,也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难不成,
大家都是元神,气运一道自然不算陌生,这种无稽之谈若是百年前听了,当是呵呵一笑,不过现在却有些将信将疑了。
姜默舒昂首立在楼台边,目送三位仙尊远去,不知不觉,已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值得么?
下个瞬间,一抹笑意出现在姜默舒的嘴角,哪有什么值不值得,静听潇雨凭栏,怒斩因果随心。
世事无常,与其大梦蹉跎笑黄粱,不如疯魔一场。
天道恒长,天地易变,若是各个只求自保,怕是以后连看看烟霞婆娑,听听万籁轻歌,也没个清净地方。
神通在手,也要敢出手。
又斩了定缘寺一位觉僧,姜默舒觉得灵台都清明了不少,甚至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自家行`事已是无须再顾及元神的目光。
当然,他也非是莽撞出手,这次恰恰是了妙过来,神通恰恰是顺逆定缘佛光,恰恰是六本本愿经之一,恰恰被虚影小人解析过其中的破绽。
姜默舒自然是不会客气,准备的诸般手段便毫不留情地使了出来,抓`住机会再斩定缘寺一根大梁。
如此一来,定缘寺便只剩一位觉僧了,若是不想断了传承,便要小心谨慎,怕是轻易都不敢离寺而出。
道子笑了笑,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也不知北疆六脉中,定缘寺会不会是
或是说,被玉诡了结因果的。
我佛慈悲,保佑早些清除佛敌,方好给你供奉香火。
渡弥仙尊早就不在了,只因实在承受不住自家义女有些哀怨的目光。
道子身后,尚春如清丽的眸子中已然有着淡淡的痴意,她是亲眼见着这人在天地中睥睨的,无论是刑天之主的身份,又或是金玉麒麟的身份。
也是从他身上,自家知道了什么是人皇该有的气度和决断。
不过,师尊他太累了,这天地中也该有一位人皇,来为他分担,或者说,与他并肩。
“师尊辛苦了,每每到这种时候,春如总是在想,怎么才能帮到师尊?
我时常也会羡慕采颜姐姐,她虽然没法陪在师尊的身侧,不过倒是用她的方式,为师尊的谋划尽心尽力。”
尚春如垂着螓首,小声地呢喃道,恍若一朵梨为春风所拂,生出灵慧,明了因果。
“看来我出力太多,倒是成了春如你的心魔。
世事如潮如涌推动着众生前进,我如今为你尽力遮蔽,以后你成了人皇,少不得要还我因果,这是一桩公平的交易。
等这天地清明了,你就知道师尊我有多懒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是轻的,郑景星如今在南域什么模样,大概就是我以后的作派。”
儒雅道子转过身来,无辜地开口道。
尚春如妙`目生波,掩着檀口盈盈一笑,自家师尊总是能以一副外人难见的惫懒模样,让自家换了心境。
那盈盈秋水,那淡淡春山,总能搅动起自家幽幽心事,似那溪光摇荡,似那朝夕月出诗囊,只是,只是缺了一衣霞帔,少了十里红妆。
“春如,我和你义父已然推演过多次,人皇秘境的收摄当是没有太大的问题。
不过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若是秘境中事有不谐,千万不要勉强,直接用出纯明旨和神威印。
便是事情暴露也不要紧,命昙宗和玄兵劫宗就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我才斩了一位觉僧,便是那十七家天宗的元神想出头,也要多少掂量一下,值不值得和我生出因果。”
道子轻轻一笑,满是自信的声音在尚春如耳边响起。
“师尊,我想求你一件事。”尚春如走到道子身前,垂着螓首,仿佛精削美玉的脸上倏地腾起一抹烟霞,没有损其丝毫细腻,倒是让那天生的丽质,多出了有情众生的痴意。
姜默舒一怔,淡淡的清香已然萦绕在鼻端,如丝丝涓流,更如同针一样往心间钻去,让人心里痒痒。
儒雅道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迎着尚家王女勇敢的目光,无奈地笑笑,“不需要说得如此郑重,我这个人还是挺好说话的,也没什么师尊架子,不知春如想要如何?”
尚春如巧笑嫣然,仙颜中有着温柔和坚定,“若是收摄了人皇秘境,证明春如终是能为师尊做点事情了,不知师尊可否容我放肆一些。”
“放肆一些?”姜默舒顿时呆住了,脸上的尴尬一扫而空,不解地问道,“你要怎么放肆?”
“比如,我就不喊你师尊了?”狡黠的笑意顿时绽放在倾国倾城的姿容上。
……
“刑天之主的说法倒也可信,妖族所在的融身真魔都是传出了消息,各家妖廷能作主之人已然尽数向着彻雷妖廷赶去。”
魔母慵懒地坐在阁楼之中,眸子中似是泛起了丝丝柔波,映着朝阳熠熠生光,仿佛在期待着未知的到来。
“你觉得有没有必要插手?”复眠仙尊脸上无悲无喜,平静开口。
别慕呵轻轻`咬咬唇角,勾起一抹宛若桃似的浅笑,微微摇头,“无须插手,等破开天地封锁后,天子可直接降临西极本土,而妖圣又会集结突袭月喜河白玉京。
天魔妖族配合,前后夹击,必能让刑天之主陨落。”
旋即,魔母笑容潋滟,正色说道,“只是有一事,需要复眠你出力,人皇立典之时,归辰便能喝开天地间的气运封锁,但机会只有这一次,为免有因果干扰,你要隔绝人皇秘境内外。”
复眠仙尊点点头,眼中有着大梦终会醒的觉悟,“问题不大,修宜要解开地脉,轩鹏要解开天运,都不能离开大典,我提出镇守雍都,他二人不会不同意。
而人皇秘境所在的皇宫,正是雍都的正中心,我镇守在皇宫之上,不会有人生疑。”
别慕呵好整以暇地说道,“另外,尚春如的性命我要了。”
听到这里,复眠仙尊不由得一惊,“魔母你不要节外生枝,刑天之主和劫宗元神寸步不离那尚春如,你不可能得手的。”
对于元神仙尊的反对,别慕呵却是并无半点犹豫,反而有着游刃有余的意味,
“当然可以,这雍都中有一处是元神感应不到的。”
“人皇秘境?”复眠仙尊沉声开口。
别慕呵檀口微抿,勾着慵懒的笑意,万千妩媚绽放如,“对,我会想办法将之骗进秘境,就在人皇大典之时,
刑天之主说得对,人皇即位事关天地格局,岂能冷冷清清,不过一位觉僧的性命却是不足以彰显人皇的尊贵,以及朝贺天魔的入世。
尚春如为旧皇王女,其身上也曾有着龙运,以之血祭新皇即位,
却是再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