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不尽的云海中,有着涛生涛灭,亦有着云卷云舒,似幻似真犹如一场幻梦,若是身处其中,当真使人有些不忍挣脱。
两道遁光似飞星穿空,倏地划过天际,长长的焰尾揉碎了白云,将漫天净霞撞得千疮百孔,隐隐露出后面的无垠苍穹。
了如觉僧端坐在佛光莲台之上,神色中一片平静,佛光如日,梵音如潮,漫漫云海霞涛被染上了层层金光。
与他比肩而行的滔冥妖圣,仿佛一股席卷天地乾坤的洪流,携带着无匹威能,似疾电如雷霆,驱风驭雨,要与浩瀚无涯的天地分个高下。
“滔冥,你没想过会是陷阱么?”了如觉僧猛然吐出佛音。
妖圣冷冷一笑,面目中森然,宛如暗蕴着无数风暴,“这凡人牵扯进因果中,的确有些奇怪。
但你北疆佛门以祥和因果遮蔽了北地,若真有其它人族天宗前来算计,逃不出你的推算。
所以便是有人为难,要不就是北疆佛门,要不就是北地其它妖圣,我想多半也是为气运而来。
若真想要这新生妖廷的气运也无妨,人妖共存必然深远影响天地格局,便是再来两个觉僧或是妖圣,气运也是足够分的。”
了如觉僧眼中闪过紫光,沉声说道,“若是有心气运,倒没什么,就怕不要气运的,滔冥你可有以往未结的因果?”
觉僧,你来评评有没有这种道理,这种人算不算佛敌!”
少年道人看着伫立不动的两位大能,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语带讥讽,“怎么?怕了,不敢去?”
“姬善信,佛母何在?”
“佛说众生平等,我佛狱一脉深以为然,更是和北疆佛门各脉同进同退,只求一个公平。”
可是,若非滔冥的旧怨,难道还是自家的因果不成?
“不用想了,作祟的真是你佛门的人,过了这节,了如你要给我一个说法。”滔冥妖圣指了指前方,语调中带着一丝揶揄。
用手在面前一划,顿时云界中破开一道巨大的裂缝,沉沉的冥雾从中泛滥涌`出,滔滔起伏,浸染云端。
但岂能因为一个凡人而影响了妖皇凝结气运,事情也分轻重缓急。
绝大多数修士,包括各宗道子佛子,甚至在天地中没有激起任何涟漪,就这么默默地结束了他们短暂的修士生涯。
而且这事情怕不是误会这么简单,既然敢随意欺压我佛狱,若是随口道声误会就能消解,哪怕佛祖在此,我也要喊声冤枉。”
“可惜有人心坏了,六寺佛修都可在溯雪妖廷广传慈悲,偏偏这莽雪原对我佛狱信众要尽数杀之。
“我家佛母已是被气到伤神,让我来和两位交涉。
便是对上元神仙尊,已然能够勉强困锁,考虑到沈采颜还是金丹,这已是十分骇人了。
滔霜和其它妖王,是不是陷落在你的手中?你可知道这些妖王事关妖廷凝聚气运。
自家知道佛狱的跟脚,滔冥便是与六大妖廷所有妖圣相较,也是靠前那批,两人同去,自然能避免佛母翻脸。
少年道人对着了如觉僧说话,却是一直看着滔冥妖圣,眼神更是毫不客气,“闻来富不过是一介凡人,就因为以商队替我佛狱传播信物,就能惹出十来位妖王追杀,这笔账要怎么算?”
了如觉僧也是觉得左右为难,佛狱是汇聚了六寺本愿经而来,他也算知道跟脚,在佛母眼前追杀善信,被定了佛敌之罪委实不算冤枉。
骨玉悬额眸点漆,声如朗月映天地,任谁见了都得道一声好,好一个骨重神寒清如玉,谁家年少足风流。
“混账!”滔冥妖圣眼中似是燃起汹汹火焰。
“且不说那凡人还活蹦乱跳,便是真死了,哪有以妖王偿命凡人的道理。
少年道人淡淡一笑,口中说的话,令觉僧和妖圣齐齐变色,“晚了,他们被定罪为佛敌,已是下狱受刑!”
滔冥妖圣露出深思的神色,过了几息,方才缓缓摇头,“我没有什么因果,若真要算,倒是有四桩别人欠我的人情,我还想着以后用到妖廷之中。”
“我算是看出来,你为什么会被炼制成尸鬼了。”滔冥妖圣冷冷一笑,昂首向着裂缝中落了下去,“和尚也来,这佛狱天下闻名,你我今日正好一起看看。”
了如觉僧苦笑一声,脸上露出后知后觉的神情,已然知道今日事情怕是难以善了,“若是有所误会,我可开解一二,免得结下因果。”
姬催玉,曾有双英之名,更为鬼母伪身,此刻正笑吟吟地看着两位妖廷国师。
“姬善信,我想当面和佛母聊聊,还请禀报。”了如觉僧神色严肃地开口。
哀嚎嘶鸣不断从裂缝中传了出来,闻之,不由得让人心神悸动难安。
少年道人似是满意地点点头,“两位有礼,为还我佛狱公道,还劳烦两位专门跑这一趟,辛苦了!”
眼前的少年道人哪怕是被鬼母借名躲因,但不得不说,在这天地之间也打出了赫赫名号,掀起了无边的惊涛骇浪。
“我也想见一见佛母,毕竟她才可以最终作主。”滔冥妖圣阴恻恻地说道。
四个妖圣的人情?
了如觉僧不由得有些吃惊,证了元神,或是成就妖圣,这等人情便非常难得了,不想这滔冥不声不响,却有这等机缘和人脉。
少年道人脸有愠色,沉默良久,声音变得有些嘶哑,“佛母就在无间地狱中,近些日子受了这不公,脾气不是很好,你们若是有胆量就去!”
了如觉僧眼中紫光骤然一亮,却是看到了一个端坐在云界中,自斟自饮的身影,居然是他,难道还真是自家的因果,牵连了莽雪原的各城妖王?
两道遁光倏地停留在天风中,觉僧和妖圣静静看着少年道子。
如今不过几载春秋,佛狱积蓄的佛性还远远不够,最多也就相当于元神战力。
你看,你们不愿意给的,我佛狱愿意给,多好!”
佛狱初成之时,为取信六寺,佛母曾松开佛狱禁制,让各家觉僧以神念遍览狱中情况。
听到姬催玉如此一说,倒是让了如觉僧有些纳闷,本以为是佛母还在暗恨之前定缘寺几次三番算计于她,趁自家与北疆定缘寺切断了因果,前来出口恶气,但这因果似乎并非如此。
滔冥妖圣将手一摆,沉声开口,“但这事终究是滔霜他们思虑不周,行`事鲁莽,我代他们向佛狱赔个不是,相关赔偿绝对会让佛狱满意。”
少年道人冷冷笑笑,撂出一句狠话,茶盏更是往身前的茶几上一顿,荡漾出氤氲的茶香,
了如觉僧在天地中长生久视,已是看过无数的修士踌躇满志踏上道途,眼看他们挣扎,奋斗,随波逐流又或是勇猛精进,然后卡在某个阶段,最后便是身死道消。
若是尽快凝出妖皇气运,天地现出祥和,这莽雪原必然又将是另一番光景。”
当时,了如觉僧也曾一窥狱中佛性鬼性勾连的神妙,在他看来,那时的佛狱对上元神以下,所向披靡。
顿了一顿,少年道子偏着头随意地说道:“佛说众生平等,所以不管是不是妖圣血脉,我都愿意给个公平。
了如觉僧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自然是同去同回!”
遁光一闪,定缘寺的觉僧,已然踏着氤氲佛光,走进了佛狱之中。
待觉僧和妖圣的身影消失不见,少年道人眉眼间却是凝起了霜雪,叹了一口气,“一桌酒菜,却是来了两桌客人,麻烦!”
旋即轻轻一笑,“大不了这身份不要了,也要把到嘴的肉吃个干净,既有洪炉大冶,再加上神魔为工,何患顽金钝铁不可陶熔!”
天风吹过,渺渺层云中已是失去了少年道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