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一开始是拒绝的,他知道监国的会很忙,但是他没想到就连平日里起床也比朝会日还要早上一两个时辰。
等他盥洗好,又在尚衣局的宫女安排下,整理好了仪容服饰,走出偏殿的时候,大门外面的天色都还是暗的,鸡不鸣,狗不吠,几盏小小的宫灯,将他乌漆嘛黑的前路照的昏昏暗暗。
六月的天气原本温度已经算是很高了,但是昨夜本就兴奋了大半晚上,早上又被早早的叫起床,朱高煦本就有些昏沉,身体也很是不适,一出门,一股夜间的凉风吹来,朱高煦更是下意识的就紧了紧脖子。
好在虽然起的很早,但是皇宫里御膳房那边倒是早早的就准备好了热汤之类的吃食,只是等到吃了一点东西后,朱高煦还没来得及舒上一口气,就又被侯显带着进了政房。
这地方朱高煦以前倒是常来,只不过以前只能在御案前听训,这次倒是不同了,成了监国,也就是说这间房子接下来他也算是半个主人了。
瞬间,朱高煦的心情又立即好了起来,虽然起的早了点,但是他成了监国,以后就是太子,就是皇上,想到未来的美好生活,朱高煦顿时就把刚刚的那点苦恼抛到了脑后。
咧着嘴,朱高煦就有些迫不及待的走到了御案前,伸手摸摸这个,再摸摸那个,御用的镇纸,砚台,各类不同用途的印信,大的小的,用途不同,印章上面雕刻的事物也是有所不同,龙虎狮豹。
这些都是什么?
这些都是权利啊!
大明王朝最至高无上的权利。
若不是场合不太对,朱高煦这会儿怕不是都已经把这些东西全部都已经搂进怀里了。
即使他已经尽力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欲望,但是依旧有些舍不得从这些印信上把手挪开。
“殿下!”一旁的侯显默默把朱高煦的反应收入眼底,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随即道:“奴婢已经让人把昨日的奏章全部搬了过来,殿下是否现在就开始浏览?”
朱高煦听到侯显的声音,这才从这些印信上收回心思,然后转头看向侯显,这个时候,他心情又美丽了不少,看向侯显的目光,那也满是笑容,道:“都拿上来吧,本王……哦不对……本监国,都拿上来让本监国看看!”
“喏!”侯显闻言点了下头,不多时,就见十七八个早就准备好了的小太监,抱着一摞摞差不多已经半人高的奏章,依次的就走了进来。
侯显显然早有准备,指着第一个小太监抱来了的奏章,就解释道:“殿下,这就是户部昨日加急送来的奏章,等会儿户部夏尚书,也应当是第一个前来奏对的,殿下也应当立即处理好了!”
他说话的功夫,一个个小太监就已经将一摞摞奏章全部码放到了御案之上,只不过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怎的,这些奏章几乎直接就将朱高煦整个人都挡在了御案之后。
朱高煦愣了愣神,看着面前已经几乎完全把他淹没的奏章,一脸狐疑的转头看向侯显问道:“我大哥他监国的时候,也需要处理这么多政务?”
不怪他怀疑,主要是眼前的奏章已经快要把他埋起来了,就算是这些奏章包装的外壳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但是剩下的也不算少了啊,这么多能是一两个时辰就能看完的?
“回殿下。”侯显恭敬道:“太子殿下监国的时候,每日都是寅时准时到乾清宫的,再加上这些政务许多都是由太子殿下亲手处理,倒是也不用每本都看,但是殿下您是第一次监国,故而需要熟悉的事情,也更多一些,眼前的这些已经是内阁为您挑选的一些比较重要的政务了,殿下您也只有把这些记住了,等一会儿六部的大人们来的时候,您也才回答的上他们的一些问题。”
朱高煦还待说写什么,侯显就再次提醒道:“殿下,还有差不多半个时辰,就是卯时了,留给殿下的时间不多了。”
朱高煦:“………”
虽然心里还有很多话想要问问,但是看着眼前的奏章,再加上之前的口谕,朱高煦什么话都咽回了喉咙里。
一咬牙,拿起一个奏章就看了起来,好在这些奏章也都是之前已经批复过的,倒是不需要朱高煦再批复什么的,朱高煦需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批复过的内容,以及奏章上面的事情,全部记下来,然后等到六部尚书来的时候,再问起这些东西的时候,好能够回答的上来。
只是这些事情看起来简单,对于一个经常接触这些政务的人来说,自然也不算是什么难事,但是对于朱高煦而言,第一次……真的好难!
特别是这些奏章虽然不少都是处理过的,但是这上面给出的意见却并不只有一个,而是很多个,首先时提出问题的部门,自己给出的处理意见,然后又是内阁这边作为皇帝的秘书,给皇帝给出的借鉴办法,然后又是皇帝自己若是有其他的想法,重新再提出的意见,这也一来二去的,一件事情,处理的办法就有好几个。
而朱高煦需要做的就是把每个办法都记下来,然后等到六部尚书对奏的时候,再六部尚书提出异议的时候,给出自己的理由,然后说服对方。
问题是别说是说服别人了,这些意见一个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朱高煦自己看的都是一个头两个大,想要把这些全部记下来都难,更别说是等会儿还要和六部的尚书奏对,说服他们了。
但是偏偏他又不得硬着头皮去看,毕竟他这刚坐上监国的位置,这要是等会儿臣子提出的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上来,到时候别说是太子的位置了,怕是这监国的位置,估计都得立即被老爷子给撸了。
他这可是才刚刚坐到监国的位置上,连一天的权利都没有来得及享受,这就让他下去,他自然是舍不得的,而且这事情万一传了出去,到时候说他监国一日就被撤了职,那他这个汉王殿下还要不要脸了?
到时候就算是自家大哥想把太子位置让给他,怕是老爷子都不会同意了,更不要说是什么皇位了。
朱高煦不知道看奏章看了多久,只知道掌灯的宫女已经换了一茬了,原本就疲惫昏沉的脑袋,更加昏沉疲惫了,这时窗外的光线也渐渐地变亮了,然后在候显的提示下,他这才回过神来。
现在是卯时三刻了,六部的几个尚书已经进了皇宫,特别是户部的夏原吉,此刻甚至已经在乾清宫外等候许久了。
朱高煦对夏原吉这位大明的钱袋子自然也是了解的,听到候显提醒,也不敢怠慢,立即就道:“请夏户部进来吧!”
说着话,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强打起了精神,这会儿经过一堆奏章的折磨,朱高煦已经完全没了昨晚霸气侧漏的想法了。
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个户部奏章上面,说的什么旱灾涝灾的,想着那上面的好几个问题,朱高煦就感觉脑子更涨,头皮更痒了。
这边候显得了朱高煦的吩咐,很快就把夏原吉带了进来。
朱高煦见到夏原吉,立即就起身站了起来,刚想说几句好听的话,展现一下自己对这位大明钱袋子的重视,就见夏原吉见过了礼,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就一脸严肃道:“汉王殿下,户部没钱了!”
朱高煦:“????”
他脸上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已经在脑子里排练过无数次的接见大臣的场景,直接就被夏原吉一句话给干沉默了。
“户……户部没钱了?”朱高煦艰难的张了张嘴,一脸懵逼,他很想问问候显,刚刚说好的不是让他背那些奏章吗?
这……奏章上没写啊!
户部没钱了?
户部没钱,他有什么办法啊?
心里这么想着,他却又不得不平静下来,看向夏原吉,耐着性子问道:“夏尚书慢慢说,这个……户部……户部没钱了,是怎么回事?”
他学着自己印象里自家大哥监国时的样子开口问道。
“回殿下!”夏原吉表情不变,直接就道:“最近朝廷要打仗,南边要赈灾,北边要修顺天城,各地的驿道,运河都要疏通,户部现在已经拿不出一分钱了,还请殿下明鉴!”
“这个………”朱高煦张了张嘴,脑子里有些乱,同时又有些不解道:“之前这些不都是一直在做吗?为何现在突然没钱了?”
“好叫殿下知晓!”夏原吉也是早有准备,闻言便道:“以前太子殿下监国之时,并不同意北伐,北伐之事也是一直悬而未定,故此朝廷的财政也勉强算是收支可以平衡,之前陛下撤了太子殿下监国之职,这北伐的钱财,一大部分也都是由陛下的内库支出,只是现在殿下您成了监国,此事自然也就落到了您的头上,现在唯二的办法,就是要么殿下您想想办法,把户部的这个窟窿给补上,要么殿下看看是把北伐停下来,还是说把修顺天的事情停下来?”
朱高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