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心里这么想的同时,也不免忍不住有些好奇。
虽然他对朱瞻基的话一个字也不信,但是心里却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位太孙殿下,其他的方面可能不好说,但要说到赚钱的这件事情,夏元吉感觉即使是把历史给往上数个上千年,赚钱能力能够比的上这位太孙殿下的,也绝对数不出一只手来。
而能够让这位太孙殿下毫不犹豫给户部送出五百万两银子也要把路修起来所能够获得的利益,那也绝对是远超这五百万两银子的才是。
跟着这位太孙殿下,已经吃过一次学区房的福利的夏元吉,心里只是稍微思索,随即眼睛微微一眨,对着朱瞻基一拱手便道:“殿下能够如此惦记着微臣,微臣心里属实感动,不过正所谓君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为腹心,殿下心里挂念着臣,臣亦不能让殿下独自承担风险,这样………”
夏元吉像是下定什么极大的决心,一咬牙道:“殿下也不必全权负责修路的费用,殿下给臣的这五百万,臣愿意全部拿出来修建这条应天到顺天的水泥路,另外朝廷上的压力,臣也可替殿下分担一些,若是其他各部或者是某些大臣提出异议,臣亦可替殿下前往说服,不过嘛………”
夏元吉抬头看看脸色有些怪异的朱瞻基,然后叹了口气道:“不过殿下也是知道的,这件事情臣虽然可以代表户部做主,但是户部却也不是臣的一言堂,多少也得回去后给户部的官员一个解释,毕竟是五百万两银子的大事,所以…殿下您看,不如我们便如同之前的学区房那样,等这路修好,便随便给户部分润个一半的好处便可以了。”
等到夏元吉话落,朱瞻基终于是没忍住,直接就给夏元吉翻了个白眼。
这个大明的钱袋子,即使自家爷爷临死前都要喊出那句肉麻至极的“夏元吉爱我”,还当真是就差把精明两个字直接就给刻脸上了。
修路这件事赚钱吗?
对于古人来说,答案肯定是否定的,但是对于现代人来说,这个答案自然就是肯定的了。
不说别的,水泥路的修建,对于大明的物资流通肯定是极为有利的,特别是一些商贾,一条不管下雨天晴都能够顺利通行的道路,对于货物的运送,好处绝对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简单说清楚的。
而这样一来,高速路收费的那一套,自然就可以在商贾身上适用了,高速路收费的利润有多少,这种事情自然不必多说。
而除此之外,单说应天至顺天的路程,两千多里路,即使是那些商人日赶夜赶,从应天到顺天,最起码大半个月绝对是需要的,而这样子一来,路途上商贾自然也需要修整休息,补充食物之类的。
如此一来,服务区也就可以应运而生,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像是给运送货物的马儿加加草料,长时间赶车,马车出了故障,修修马车什么的,可以说一但一条应天通往顺天的水泥路建成,这里面带来的经济效益,绝对是远超五百万两的。
而且和学区房不同,学区房多少其实也有些一锤子买卖的事情,毕竟一套房子不可能卖两次,但是水泥路的收费,包括这个服务区什么的,属于刚需的同时,还是细水长流的生意,只要水泥路没有被损坏,可以说一条路修好,直接就能躺着等着数钱了。
所以要不怎么说自家爷爷对夏元吉这个老登那是又爱又恨呢?
这个老登抠门是真的抠门,但是精明也绝对是真的精明。
朱瞻基心里无语,想了想,他干脆直接就起身离开御案,走下御台,直接来到夏元吉身前。
夏元吉看到朱瞻基走到面前,脸上立即露出更加恭敬谦和的表情,然后把腰弯了弯,尽可能的让自己的意态显得更加谦卑了些,行了礼道:“殿下!”
“嗯……”朱瞻基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然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夏元吉,随即压低了些声音,把头向夏元吉耳旁压了压,学着自家爷爷吓唬人的时候的样子,故作不满的道:“夏老头,你这样子就让本殿下很难做了啊。”
“………”夏元吉脸上适时的露出几分迷茫,随即故作疑惑道:“殿下这话不知道从何说起?臣……臣这实在是有些愚钝,不明所以了。”
“哼哼……”朱瞻基淡淡的“哼”了一声,然后不开心道:“你可不是愚钝,你这是精明过头了,我给了你五百万两银子,你转头又把这五百万两银子就用在本殿下身上?这也就算了,你拿着本殿下给你的钱,让本殿下给你办着你的事情,到了最后,你居然还要拿走本殿下的好处?”
朱瞻基偏了偏脑袋,看向夏元吉,挑了下眉道:“你说说看,你这不是精明过头了还是什么?”
“这个………”虽然已经再朝堂上历练了这么多年,夏元吉自觉已经练就了一张厚如城墙的老脸,但是被朱瞻基这么直接把心里的小心思道破,夏元吉也是难免有些瞬间的尴尬,不过到底也是摸爬滚打起来的老狐狸,他这心态也只是维持了瞬间,随即立即又缓过了神。
微微移动了几分脚步,不动声色的让自己稍稍拉开了一丢丢和朱瞻基的距离的同时,夏元吉腰杆子变得更弯了几分,脸不红便道:“殿下您说笑了。”
夏元吉勾着腰,头也不抬,一顿不顿的道:“殿下先前既然已经说了这五百万两银子是给户部了的,这银子自然也就是户部的了,现在户部拿着户部的钱,请殿下的商会来修这条路,自然算不得是拿着殿下的钱来办自己的事情了,而拿走殿下的好处,这更是无从说起了,臣只是又感殿下对臣的重视,故此亦想为殿下排忧解难,之所以分润一些利润,也不过是为了给其他一些人一个合理的缘由罢了。”
“老狐狸!!!”
朱瞻基听到夏元吉的话,眼皮一翻,直接瞥了一眼夏元吉,知道以这老登的精明,修路的利益估计也被这老登猜到了几分,想让这老登放弃估计也是不可能。
当然朱瞻基其实也是可以抛开夏元吉,甚至是抛开户部来做这件事情,不过无论是商场,还是官场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游戏。
至少有时候,做人是真的不能太永乐。
适当的分润出去一些好处,也是再给自己培养势力。
朱瞻基转身回到御案后面坐回自己的位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随即将茶杯随意的放在御案上后,直接伸出一根手指道:“一成,最多只有一成,这件事情,我虽然的确需要一些人来替我开口,但是也不是说此事就非得户部不可了,我相信,无论是工部也好,还是兵部也好,甚至是其他的几部,也绝对不会拒绝这件事情的!”
“殿下说的的确有些道理!”夏元吉看到朱瞻基回到御案后面,默默把腰杆子伸直了一些,脸上却不动声色,听到朱瞻基的话,立即就笑呵呵的道:“不过殿下应该也同样明白,且不说兵部的金大人现在告病在家,做主的只是兵部的一个侍郎,这位侍郎是否会支持殿下,便是这位侍郎自己的资历在臣看来肯定是镇不住场子的。”
“至于工部的黄大人也好,还是礼部又或者吏部刑部,臣还是劝殿下不要尝试的为好,毕竟除了臣,怕是六部里面应该是没人会支持殿下行这商贾之事了,说不得到时候还会对殿下劝谏一二。”
听到夏元吉的话,朱瞻基脸色忍不住一黑,随即没好气道:“你在威胁我?”
“臣不敢!”夏元吉脸上说着不敢,然后又拱手一礼,道:“臣也只是为殿下着想而已,臣心里还是愿意给殿下排忧解难的,既然五成殿下觉得太多,那不如这样,此事便和学区房一事一样,户部只占三成,殿下觉得如何?”
“我………”
我特么看你这个老登是在想屁吃!
朱瞻基差点没忍住,直接爆出粗口,这一刻,他总算是和自家爷爷有了感同身受的体验,如果可以朱瞻基是真想直接把夏元吉这老登给挂在自己城南别院的路灯杆上了。
这老登是占自己便宜占上瘾了是吧?
上次学区房的事情,户部好歹也是拿出了实实在在的土地,朱瞻基又需要一些朝廷上支持皇家学院的声音,故此也不介意夏元吉占些便宜。
但是修路的这件事情,本身其实就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只是如果后续朱瞻基打算设立高速收费,和服务区这些的话,到时候朝廷肯定也会出现一些什么说他“与民争利”的声音。
朱瞻基虽然不怕这些,但是烦肯定也是会烦的,所以一个极为有分量,又有能力和话语权的人站出来给他解决这些事情,就很有必要了。
但是这件事情,就像他说的那样,绝对不是就非他夏元吉不可了,只不过目前朝堂上六部里面明确能站在他这一边的也就只有一个金忠。
但是金忠现在告病在家,朱瞻基也不想麻烦这位老人家了,毕竟金忠现在所剩下的时间也确实不多了,能够安详一些晚年也是不容易。
而排除金忠后,夏元吉这老登自然就是首选了,毕竟六部里面,要说熟悉,除了金忠,也就是属这老登了,而且这老登做事也并不死板,迂腐。
而其他人,无论是礼部的吕震,吏部的蹇义也好,还是工部黄福,亦或者是刑部的刘观也罢。
虽然这些人里面也是有站在自家老爹这一边的,但是想让这些人支持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工部和刑部,虽然也是同属六部,但是话语权其实多少差可其他几部许多,礼部虽然清贵,但是也最是注重祖宗规矩这一套,吏部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吏部尚书蹇义更是历史上永乐朝文臣里面唯一能够和夏元吉相提并论的人了,但是朱瞻基和蹇义却又并不是那么熟,而且朱瞻基也不确定蹇义是否也是和夏元吉这个老登一个脾性罢了。
“可惜……我家上将于谦现在还是一个大头兵,否则也不至于让这个老登这么得意!”朱瞻基心里有些无奈。
同时也更想要把六所皇家高级学院给建造起来了,到时候只要这六所皇家高级学院建起来了,别的不说,有他在背后支持,让这些学院的学生进入朝堂绝对不是难事。
虽然一开始这些人的身份地位以及话语权都不会算太高,但是朱瞻基也有自信这些学院走出来的学生,将来绝对是可以占据朝堂高位的。
而到了那个时候,作为建立这几所皇家学院的朱瞻基,绝对可以做到一呼百应,到时候别说是一个夏元吉了,就算自家爷爷,朱瞻基心里不爽了,说不得到时候都可以学学自家老爹。
不过,这些事情,朱瞻基目前也只有在心里想想了,毕竟这六所皇家学院,现在也只是刚刚把学院建好罢了,想要真正开学,到时候肯定还有得一番拉扯。
朱瞻基这边不说话,御台下面的夏元吉也是沉默了一会儿,见到朱瞻基一直沉默,比他还有耐心。
夏元吉心里也不禁有些打鼓了,说实话,如果可以,夏元吉其实也是真不想和这位太孙殿下争什么。
毕竟现在大明的局势其实已经很明了,朝堂上太子殿下势力几乎可以说已经完全占据了半壁江山。
而这次北伐后,眼前的这位太孙殿下,也开始了崛起,甚至是可以说是已经在满满的补齐太子殿下原本的短板。
而前不久,太孙妃与太孙嫔更是同时诞下两位皇重孙,可以说,现在大明皇位传承其实已经稳如泰山。
只要眼睛不瞎,就能明白将来能坐上那个位置的肯定就是眼下的太子以及眼前的太孙殿下了。
所以说,未来的皇帝,自然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只是,夏元吉心里也是有些苦。
他有句话其实并没有骗眼前的这位太孙殿下,那就是当下的户部确实很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