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朱瞻基没记错的话,金忠在历史上是永乐十三年去世的,也就是明年。
“殿下,陛下之前已经派了宫里的太医去,只是………”侯显显然也知道金忠对于朱瞻基一家子的意义,说着顿了一下,带着几分低沉道:“太医传回来的消息并不好,金尚书今年已经是古稀之年,靖难的时候又受过伤,所以………”
“最近安排一个时间,我去看看他吧!”朱瞻基听到侯显的话,心里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实话如果有可能的话,朱瞻基自然也是希望金忠可以多活几年的,毕竟俗话说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特别是金忠这样跟着朱棣还是燕王时期一起走过来的老人,有时候哪怕是什么也不做,只要活着,对所谓的太子党那就是一面坚定的旗帜。
不过算算金忠应该是至正十三年的人,今年刚好六十二岁,在这个三十来岁就已经可以自称老夫的时代,六十来岁可以说已经算是高寿了。
生老病死不过是人生常态,哪怕是朱瞻基能做的也是极为有限。
侯显听到朱瞻基的话,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表示记住了。
步辇在乾清宫前面落地,朱瞻基下了步辇,政房已经被重新收拾了一遍,一些奏章文书整齐的码放在御案之上,数量很多,就算是前世高三的学生,将所有的试卷书籍摆在桌面上都要差上一些。
见到朱瞻基目光停留在桌面上的这些奏章文书上面,侯显很是自觉的介绍道:“殿下,这些都是殿下最近需要阅览一遍的,按照重要程度,奴婢已经让人从左至右依次摆放好了,靠近左边的相对更加重要一些,如果可以,殿下最好可以熟读,靠近右边的相对来说可以缓缓,殿下只需要有个映像就成。”
朱瞻基点了点下头,随手拿起最左边的一本奏章,打开便看见了户部的画押,内容不算多,大概就是一些今年秋收的安排。
毕竟已经八月份了,马上便是一年丰收的季节,老百姓要准备过冬的粮食,户部也要核查赋税之类的。
朱瞻基之前在户部待过一段时间,这些东西多少都了解一些,简单的看了一遍,随即放下,又从右边挑选了一本奏章。
这个奏章是礼部递上来的,说得是一些祭祀的事情,虽说国家大事,在祀与戎,不过祭祀之事自然也分大小,这奏章上面写的便是不怎么重要的,属于可看可不看的东西。
将御案上的奏章文书,大概看了看,朱瞻基便点了点头对侯显道:“没有其他事情的话,给我拿个凳子来,放御案这边,我先把这些奏章看一些。”
“是,殿下!”侯显闻言立即应了一声,很快就给朱瞻基端了一个凳子,放在了龙椅旁边。
监国毕竟是监国,该有的避讳自然还是要有的,虽然朱瞻基就算是坐在龙椅上,朱棣也未必会说什么,但是多少还是影响不太好。
等到侯显将凳子放下后,朱瞻基就随意的坐了下去,然后翻看起了御案上的奏章。
说实话,以前朱瞻基看一些史书时,看到一些勤政的皇帝,特别像是始皇帝这种,每天都要规定自己必须处理多少斤政务,以前虽然也很佩服,但是多少也只是当个故事看看,毕竟没有体验过,也没有什么感觉。
但是真正当自己经历的时候,才发现这里面究竟有多难,即使朱瞻基之前已经在和林的时候也处理过和林的政务,但是和整个大明的政务来说,和林区区一个城,还真是完全无法相比。
即使是现在这些政务都只是让朱瞻基熟悉,不需要处理,单单是翻阅,也不是一件什么简单的事情。
特别是许多政务,各个部门相互牵连,又各自独立的,比如兵部上报的北伐后续,礼部上报的北伐俘虏处理,户部上报的北伐缴获,该有吏部上报的各级封赏决议,这些事情本质上来说其实说的都是一件事,但是这个部门给个意见,那个部门做个决定,东扯西扯,一不小心就很容易把这些事情记混。
但是偏偏这些事情差不多又都是很重要的事情,又必须熟悉掌握。
也好在朱瞻基本身也接触过这些,加上从小打下的基础,记起来倒也不算困难。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随着政房内,挂在墙上的大钟钟摆发出一声清脆的敲击声,侯显麻利的将御案上已经微微变凉的茶水重新换上热茶,挥挥手一队宫女轻手轻脚的将一个个火烛点放在灯座上。
政房得光线立即变得明亮许多,朱瞻基揉了揉眼角,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大摆钟,时针已经指向了最下方,酉时四刻!
“殿下!”见到朱瞻基抬头,侯显立即开口道:“殿下已经看了快两个时辰的奏章了,是否需要休息一下?刚刚御膳房那边做好了一些糕点,奴婢已经让人去给殿下端来了。”
侯显说着话的同时,帮着朱瞻基将御案上一些朱瞻基已经看过的奏章整理好,放到了一旁。
“让他们直接把糕点端过来吧!”朱瞻基点了下头,虽然已经吃过了晚饭,但是看这些奏章,也是极为消耗脑力,这会儿他也感觉肚子有些饿了。
“是!”侯显应了一声。
不多时,几个太监端着一盒盒点心就送了进来,朱瞻基随便拿起一块吃了一口,这时一个小太监又跑了进来,对着一旁的侯显耳语了几句。
侯显点了点头,然后立即走到朱瞻基身边,轻声道:“殿下,您麾下的亲卫军百户赵黑狗在外面求见,说是有事想您禀报!”
“赵黑狗?他有什么事?”朱瞻基闻言微微一愣,有些疑惑。
负责护卫他安全的亲卫军,自然是不允许进宫的,一来是这些亲卫军的人不熟悉宫里的事情,容易犯忌讳,二则是宫里的安危自然有禁卫负责,也用不到亲卫军。
所以赵黑狗在朱瞻基进宫后,就被朱瞻基让人安排在了宫门口,宫门口有专门的军营,也方便朱瞻基出宫时好继续负责护卫之事。
只是让朱瞻基疑惑的是,讲道理赵黑狗一般也就在他出行的时候才会有事情,其他时候应该是不会找他的才对!
心里虽然疑惑,不过朱瞻基还是点了下头,道:“让他进来吧!”
“是,殿下!”侯显闻言立即领命,对进来汇报的那个小太监点了点头。
很快一脸忐忑,拘谨的赵黑狗就被小太监带了进来。
看到坐在御案后面的朱瞻基,赵黑狗明显松了口气。
朱瞻基也不等他行礼,立即就道:“你来找我是什么事情?”
“殿下!”赵黑狗下意识的行了礼,然后立即道:“不是末将要见殿下,是中午那个女人,那个女人醒了过来后要见殿下!”
“中午那个女人?”朱瞻基看了一下午的奏章,此时满脑子都是朝堂各个部门的政事,听到赵黑狗的话,第一时间差点都没想起来什么女人。
等反应过来后,才想到自己中午回城的时候,的确是有个女人晕在自己马车前。
不过当时因为太巧合,所以朱瞻基只是让赵黑狗花钱请了两个妇女照顾,然后又留下了两个亲卫军的兵,事后朱瞻基都将这事直接就抛到了脑后,倒是没想到这女人醒来后,居然还要见自己?
看来中午那会儿的确不是什么巧合。
朱瞻基心里思略微索,看向赵黑狗直接问道:“她可有说她为什么要见我?”
朱瞻基毕竟也是堂堂大明的储君,自然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那……那女人说是……有冤案想要请殿下为她做主!”赵黑狗挠了挠头,立即道。
朱瞻基:“………”
朱瞻基一脸无语,看了一眼赵黑狗,忍不住道:“她有冤案,不应该去衙门吗?再不济也可以告御状啊,找我干什么?”
朱瞻基确实挺无语的,要说别的朝代也就算了,但是大明朝,一些措施对老百姓确实没得说。
特别是老朱头因为自身的出身问题,所以很多事情可以说对普通老百姓都极为宽容,在刑事诉讼这件事情上,在大明以前,普通老百姓如果蒙了冤,想要诉讼上访什么的其实很难的。
特别是冤假错案,民告官,原则上历朝历代都是不鼓励的,甚至将“民告官”视同于“子弑父”,不管对错,普通老百姓想要检举官员,首先就得自己吃上几十板子。
打人板子这种事情,里面的水也是众所周知的,甚至官员如果暗中操作一下,可能要不了几板子就能把告状的人直接打死。
但是老朱头上位后,却是直接就把“民告官”的限制给放开了。
首先普通老百姓如果蒙受了冤屈,当地衙门如果不处理,就可以把状纸递交给检查御史,然后监察御史接到状纸后,就会把状纸发回被告官吏的上一级部门,或者同级的监察部门进行审理,这是大明民告官的第一条路子。
而第二条,就是所谓的“告御状”了,也就是敲登闻鼓,老朱头上位后亲自做出规定,普通老百姓可以直接进京投递状纸,各地任何官员都不得阻止,否则直接杀无赦。
虽然这些政策随着大明后期吏治腐败,差不多都被废除,但是现在的大明可谓正是政通人和的时候,特别是自家爷爷又处处把自己标榜为老朱头的正统继承人,对于老朱头的大多数政策可谓是极力迎合。
所以“登闻鼓”得制度,现在依旧是很有效果的。
这也是朱瞻基无语的地方,有冤屈,给监察御史投递状纸也好,敲登闻鼓也罢,都能很快得到解决,但是直接找上他是几个意思?
“殿……殿下………”赵黑狗听见朱瞻基的话,呐呐两声,吞吞吐吐道:“那女人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朱瞻基见赵黑狗这欲言又止的样子,直接翻了翻眼皮问道。
“说是听闻殿下温文尔雅,儒雅随和,从不欺负老百姓,所以………所以这才找到了殿下。”赵黑狗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又想起了什么,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叠白布,道:“殿下,这是状纸。”
朱瞻基:“………”
看了一眼赵黑狗手里隐隐透着红色的白布,朱瞻基挑了一下眉,随即给侯显使了一个眼色,后者见状立即走到赵黑狗面前,把白布接了过来,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这才恭敬得交到了朱瞻基手里。
朱瞻基拿过白布,摊开在预案上,和他预料的不差,这“状纸”应该是用血书写的,这种东西倒是并不稀罕,反正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习俗,如果受了极大的冤屈,总会有些人喜欢用鲜血来书写状纸,这种事不能说是好与不好。
效果肯定是有的,不过朱瞻基作为皇太孙,跟在朱棣身边也见过不少次这样的东西,有许多其实都是一些哗众取宠。
这就像是后世一些短视频,为了流量,总喜欢把一些英雄人物拿出来炒作,然后开头就是一句道德绑架之类的。
所以看得多了,有时候这种动不动就写个血书什么的,也会起到反作用。
当然心里这么想归这么想,这状纸朱瞻基肯定也是要看的,是哗众取宠,还是确有其事,都得看过之后再做结论。
状纸铺在预案上,可能是因为用血书写,用的也是手指之类的,所以字很大,字数并不多。
“民女孙氏,山东邹平人,民女之父本为县中主薄,本名忠,为官已有十年有余,向来本分,虽无苦功,亦无过失,然则今岁七月,汉王麾下亲兵路过邹平………”
朱瞻基本来看的其实不怎么在意,毕竟大明每年的冤案其实还是很多的,朱瞻基也不可能见一个就同情一个什么的。
但是看着看着当看到自家二叔的名字出现的时候,顿时忍不住眉头一挑,然后立即认真了几分。
这状纸的内容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大概就是邹平县的主薄孙忠有个女儿,长得不错,然后被自家那位好二叔北伐回来时的亲兵看见了,所以就想强抢献给自家那位二叔。
然后谁料这孙氏还是个很强硬的,孙忠为了保护女儿,硬是就和朱高煦杠上了,一个小小的主薄硬钢一个王爷,结果自然是不用多说的。
全家唯一活下来的就是这个孙氏,侥幸在其父亲孙忠的安排下跑了出去,还跑到了应天,也就发生了今天中午,朱瞻基撞见的事情了。
朱瞻基简单把状纸看完,想了想看向下面还在等待自己回复的赵黑狗,随意的问道:“那个女人有说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好……好像叫什么……嗯……”赵黑狗眉头紧锁,差点又把头皮挠破,然后突然眼睛一亮道:“殿下,末将想起来了,她似乎自称什么小女子若微………”
“小女子……若微?”
朱瞻基先是念了一遍,随即突然感觉不对,下一刻眼睛直接都瞪大了起来,一脸错愕惊讶开口道:
“孙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