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丹哥起怒意

县尊的轿子先行,李丹大队在后,最后是出迎的士绅们。队伍浩浩荡荡,倒也有些气势。

尤其那八台驷马大车入城前都揭开了上面的油布,露出满车的兵器和弓矢,让路两边围观的百姓颇为惊叹。

骑在骡马上的每个人都挺起胸膛来,骄傲地让两侧的百姓看清自己,特别是家在本地的子弟们,听到人群中窃窃私语:

“咦,瞧呵,那不是何家的大郎么,怎么也穿着盔甲哩。”那何大郎红着脸,忍住笑把头仰得更高。

“小何,别仰啦,再往上看,人家还以为老天要给你掉下来个婆娘哩。”后头不知是哪个阴阳怪气地说,引起周围一片哄笑。

赵敬子听了“哧”地乐出声来,又急忙忍住。他看到一片低矮的檐下,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正朝自己目不转睛地看。

他想装没看见,却又忍不住回过头去找,人群之中竟又不见了,心里怅然若失。

“看来三郎的乡里还真是有不少俊女子哩。”旁边的巴师爷见他这样子捋须点头发了句感慨。

“嗯,不少!就是都不想看老道!”赵敬子狠狠地回敬他。

“你焉知没有?”巴师爷嘁了声:“我可听说,这东门内外各有一座坤观呢!”

“你,修行的人都不放过,太缺德了吧?”

“诶,若是你情我愿,天作之合,哪来的缺德之说?”巴师爷得意地摇头晃脑,听得赵敬子浑身起层鸡皮疙瘩,摇摇头不理他。

范县尊的法子果然有效,队伍走过这遭,县里的情绪立即稳定下来,李府家眷出走的影响也消弭于无形。

民众都喜形于色、奔走相告:“这下好,总算苍天有眼,这下即便来几百上千个贼人,也没什么可担心了!”

又有心急的就开始卖弄:“听说没?他们打完仗分了不少好东西,那身上的甲胄、马匹都是缴获所得,李三郎做事好大气!”

“这算什么?”另一人嫌弃地撇撇嘴:

“前番李三郎遣人给县尊送信,传令的都骑着高头大马,马鞍子后边带回来两大包本城子弟的平安家信。

我听邻居老陈说单单儒学街出这趟差的三家,每家信里都附着银钞,最少的田阿鼠还给他娘送来七两呢!”

“出公差还能挣钱?啧、啧,真是闻所未闻呐!”

“田阿鼠那厮,往日赌钱、帮闲而已,他居然都给家里寄钱!听说他老母亲哭得坐在地上起不来,一个劲儿喊:我儿当什长了!唉,早知道我也去走这趟!”

“你?狗屁!净看见人家得好处,没见着他如何搏命哩。真是……!”

青衫队在南门城关外扎营,还是竹篱笆打桩,迅速快捷地做了临时性措施,然后在里面开始搭帐篷。

大批穿裤子或不穿裤子的小娃在外头扒着篱笆好奇地看,大人们不敢走得太近,对娃娃们呵斥着远远地伸着脑袋,看这些青布包头的小伙子们热火朝天地干活。

“都是好劳力!”

“你瞧瞧那镐和锹,啧啧,一看都是好材料打造的。唉,人家出去的时候才几个人、几辆车呀!”

“是哦,你瞧那一块块腱子肉,娘们见了肯定会动心的……。”

“去、去,别在这碍手碍脚地闲聊,都往后退!”一个兵走过来挥手赶他们。

恁热的天他也不肯脱掉短衫,那左臂上面有块方形的黑色补子,上面用白布显示着三条很明显的折角线。

“咦,你个王杠子,不是在码头挑东西的时候了,还神气活现地。哎,你那胳膊上的那个……是个啥意思?”有认得他的大着胆子问。

“这个?”王杠子显然很得意:“黑底白条是伍长,打一仗加一条,最多四条。三条就可以升什长,咱现在已经够资格了!什长就是白底黑条,懂不懂?”

“哦,那什长再升哩?”

“队正和哨长嘛!不过他们是长方块。哎,咱队上哪个级别高,看胳膊就知道。不许告诉别人呵,这个叫……军事秘密!”

结果当晚还没入夜,青衫队的“军事秘密”就传得城里很多人都知晓了。

说是城关,因为南门原本是有个瓮城的,只不过前朝末年战乱中被毁,现在只剩下半人高的残墙遗迹,那座城门也剩下个券洞,上面的部分都已不成样子。

赵敬子从墙内登上残墙的墙头,然后又下到墙外,摇着脑袋直撇嘴,那意思就这破玩意儿能顶什么用?

“不灵啊,这么低简直和没有也差不多了!”他大声说:“用竹筋法重新筑可能还快点。”

朱二爷回头看看:“这墙倒是选得好地方,正在个高处。瞧那下面长芦苇的,可是原来的护城河?

倒是能直接从里面直接挑深拓宽,挖泥取土用于筑墙。不过三郎,没有人手不行,我估计单一个南关怎么也要七、八百人。”

“明白。”李丹啃着一只李子,点头答应:“归根结底还得有人。我一会儿去县尊那里赴宴时就说这个事。唉,要募兵、要募壮丁劳力,眼看秋天了,就怕乡亲们不乐意呀!”

他只是带两人粗略地看过南城墙和南关,估计下来就要用两千劳力了。

要说服县衙配合,然后出榜告知四乡,还要等人手集结,这都是时间。李丹觉得心急如焚。他毕竟还是个少年,就有点要忍耐不住。

“三郎不必太心焦。”赶来南门的韩安劝道:“请县里配合通告四乡征发劳力是必然的,不过我看募兵的事情也许可以先走一步。”

“哦?先生有什么想法?”李丹马上问。

“你看,首先不管怎样城里原有昭毅将军带领的五百乡勇,我们可以用统一指挥的名义从中吸收部分过来。”

“嗯,这个是可以的。还有呢?”

“城内外有两千多各地流民,反正留着也让县里头疼。咱们以前从中招过几个,叫他们带了人去说,我估计有两三个现身说法做示范的,从这些人里再吸收一、二百没有问题。

另外顾大、杨乙、刘宏升、李彪、张钹等都在城里有熟识的子弟,看到他们个个领兵带队,难道不眼红?其中肯定不乏愿意入列的,这又是波新兵来源。

总之,在县里发下文告正式开始募兵前,其实我们可做的很多,把人手扩到千人都不是没有可能。照县尊来看,他定是睁只眼闭只眼,不会怪你的。”

“先生说得对!”李丹想了想,便叫过毛仔弟:“你叫韩四找几个流民、乞丐出身的兄弟随我入城,入城后分头去联络胆大、有力者,让他们明早到南关营门外去应募。”

“人手是重要,不过大人别忘了粮饷也很重要!”韩安接着提醒。

李丹苦笑:“唉,带兵也不是好耍的,要想的事情真够多呢!这粮饷二字,恐怕还要靠县内大族世家的捐输才成。我李家就算有些资产,也无力供养一县之兵呵!”

他这是鬼话,别人不知,巴师爷是知道的。那驷马车兵器下面藏着的便是一麻袋、一麻袋缴获的金银和钞币。

就算已重赏过全营,但剩下的还有两万两,其中大部分是从花臂膊卧室屋内箱柜中找到的。

这部分财富李丹已经决定当作置产或开办实业的资金,所以他说要靠捐输是不想动用这部分财物的缘故。

“若要说捐输,本城除去贵府,那就要看赵、吴、钱、刘、徐这五家了。”韩安点点头:

“今日在迎接大人的队伍里,我看徐家颇有与你交好之意,赵、吴、钱三家家风都是敦厚淳朴的,应该问题也不大,只有刘家可能是个刺头。”

“刘家?他家也是名王之后,与我李氏从无什么过节,怎会和我作对?”李丹奇怪地看向韩安:“韩师可是话里有话?”

“怎么,刚才大郎在你耳边说话,不曾告诉你?”韩安惊讶地问。

“什么事?兄长只说方便时再讲……。”他忽然醒悟过来:“可是与我伯父有关?”

韩安只得点头告诉:“今日上午南昌水师来船,你大伯携了箱笼细软上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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