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带领全副武装的第一大队从营地杀出,赶往奈伦博与敌军交手的现场。
雨下的很大,天色阴沉,但隔得老远也能听见战斗的混乱嘈杂。
起初第一中队占据了山坡高地,利用枪械的远距离打击进行偷袭,安古拉里斯喷吐火焰,猝不及防的联军迅速出现大量伤亡。
但第三禁卫军拥有强力的远程武器一事,已经被联军所掌握,这只小部队的指挥官很快做出了反应,指挥士兵躲入村庄的建筑中,这些不速之客的强行拜访让村民惊叫不已。
联军就这样依托着建筑,尝试着用自己的远程手段回击山坡上的第一中队,而所谓的反击,也不过是一些够不到奈伦博脚边的弓箭和小火球。
一只三百人不到的小规模队伍竟然配备了法师,这还是让奈伦博多了一分谨慎。
“躲起来是没用的,就算你们拿村民当挡箭牌也一样没用,只要露头,就得死...”
他紧紧盯着瞄准镜,观察着每一个窗口的动态,以及一切可能的路线。他发现这只队伍有些不同,他们不光有随军法师,还携带了一辆足足有四匹马牵引,包裹严密看不到内容的大棚马车,此时被弃置在村落的中心。
但很快奈伦博就没办法再仔细观察了。
“中队长!火!”
“切...!”
这些联军,竟然在屋内放火!魔法点燃的火焰没有那么轻易熄灭,相反在雨中产生了大量的黑烟与水蒸气,严重干扰着第一中队的射击视线。
情况非常糟糕,联军可以借助浓烟的掩护撤离,村民的生命财产有危险,更不要说火光就是天然的信号,再僵持一会恐怕方圆十里的联军都会赶来,到时候再想撤退就难了!
这都要怪自己!奈伦博咬住牙关牙齿咯咯作响,如果不做声响直接撤退,这里的村民也不会遭受这种危险,这些在暗中协助他们的村民全是因为自己想要多干掉一些联军的私欲,被拖入了泥沼!
不能再悠闲的等敌人露头了,时间成了最大的敌人,奈伦博明白,这是敌方指挥官发出的邀请。
好吧,你要打巷战,那我就跟你打巷战。
“全体都有!上刺刀!”
在他们逃出卡尔卡松堡后,曾经再一次与多尔多涅商会碰头,切实体验过了枪支的威力,西路鲁斯毫不犹豫掏空了全部家当与贝戈妮敲定了新的交易,自此第三禁卫军全体列装了安古拉里斯步枪,同时可供近战的刺刀也在此次交易中。
如果不像奈伦博这般武艺高强,枪械与近战武器之间的切换是相当麻烦的,毕竟现实不是游戏,没有按键也没有滚轮。刺刀很大程度上弥补了步枪在近距离作战上的不足,现在的第三禁卫军再也不需要分前后阵营了,少爷兵在艰苦的战斗中逐渐成长,现在的每一个人都是能够在全距离收割生命的死神。
第一中队冲下山坡,与撤退不及的联军扭打在了一起,枪声与兵刃碰撞声,嘶吼声络绎不绝,一边与两倍于己方的敌军交战,一边还要掩护村民撤离,这场仗并不轻松,但胜利的天平还是再度向着他们倾斜。
烈焰之中,奈伦博敏锐的捕捉到了敌军的动向,他们正朝着马车的方向移动。
“怎么可能让你们跑了?!”
“砰!”他举枪射击,命中了马匹,受惊吃痛的马儿激烈挣扎,挣脱了马绳,顺带将沉重的马车弄的翻倒在地!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一只巨大的利爪冲破车棚砸向大地,透过地面传来的是轻微但恐怖的震颤。
冲击惊扰了沉睡中的怪物,雷电与火光照亮它的身影。
“?!”
奈伦博认得那撕开马车起身屹立的样子,他从未与人提起过,但那身影自采石场一役以来便时常出现在他的噩梦之中。
那是一头足有八米的异形,是夺去大量馥灵士兵性命的,生长于巨像体表的浮雕怪物!
为什么巨像伴生的浮雕怪会出现在这里?!
“吼!!!”
来不及去想了,怪物抢先一步,在咆哮中发起了进攻!
冲到马车旁极近距离的两名士兵躲无可躲,瞬间被锐利的爪子斩成碎片,甚至都来不及发出悲鸣!
“掩护射击!退!撤退!”奈伦博迅速反应发号施令,接着他拉住身旁的士兵:“回去通报,情况紧急,请求支援!”
密集的子弹如雨点般击打在怪物身上,它的躯体似乎比上次交手的还要坚硬,本该嵌入身体的子弹此时只能打出浅显的凹痕。
顷刻之间立场颠倒,第一中队从狩猎的一方变为了猎物。
“分散开!以建筑作掩护!射击不要停!牵制住它!”
只是几个回合的较量就足以让奈伦博察觉异样,这头浮雕怪物与往日不尽相同,有着它们之中最大的体型,似乎还有很高的智能,在射击时会用厚实的翅膀遮蔽身体相对脆弱的部分。
但终究还是浮雕怪物,他们早就有过猎杀怪物的经验,在个个小队互相掩护交叉射击下,它也难以动弹!能赢!
“吼!”似乎难以招架枪林弹雨,怪物嘶吼着抓起身边的什么东西,躲回马车残骸的后方。
骇人的撕咬声从残骸后响起,有胆大的士兵朝那里扔出一个火把,火光照亮恐怖的景象。
“‘馥灵国骂’?!”奈伦博情不自禁骂出了声。
怪物正在吞食被它切碎的士兵尸块!
奈伦博顿时想起自己曾经剖开过的它的同类,那置于胸腔内,不像是石像该拥有的,诡异万分的脑组织。这种在巨像身上生长的浮雕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它难道真的是一种生物?能吃人的石像,如果真的是生物,很难不怀疑它创造者的品味。
类人‘生物’与血腥场面的结合,带来的恐怖谷效应令整个战场为之胆颤。
“开火!开火!”
枪火再次朝怪物倾泻。
那怪物抬起沾满鲜血的头颅,它的眼眶周围亦是鲜血淋漓,有两道血泪般的痕迹为恐怖的面容更添一份凄厉。
“?”奈伦博对怪物异常的举动感到疑惑:“它要干什么?”
怪物硕大的翅膀如两面盾牌阻挡在面前,而翅膀的缝隙中,它向着正面举枪射击的士兵举起爪子。
“呕...吼...砰!”
“它在...模仿我们射击...?!”奈伦博瞪大了眼睛。
非常糟糕的预感在他心中浮现,这头怪物浑身上下透露着不详的气息,必须立刻解决它!
纵使石质的翅膀再坚硬,在不断的射击下还是逐渐碎裂,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怪物的利爪开始发生变化,扭曲重组,它的前臂变得细长,化为圆柱形的枪管!
八米高的怪物在自己的手臂上复制出了等比例的枪!
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枪口的巨大孔洞瞄准了正面的士兵。
藏身小巷的奈伦博高声喊道:“快躲开!!!”
“砰!”
没有火药,没有子弹,枪管是石头歪歪扭扭堆砌而成的,再宽松的定义也难以称其为枪,但就是能够发射!
枪手也要有被枪击中的觉悟,这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对枪的共识。安古拉里斯的射程与火力所带来的安心感实在太大,而第三禁卫军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被枪指着的一天。
暴露在街道上,组成正面火力网的士兵被飞速射来的不明物体击中,其中并肩站立的二人受到直击,上半身顿时炸开,化为细碎的血雾,只留下依然站立,不断喷涌鲜血的下半身!
“砰!”“砰!”
怪物接连开枪,但似乎没有考虑过后坐力的问题,均是打空,这给了士兵喘息的时间,他们飞快往掩体中躲藏。
奈伦博这才看清怪物发射的是什么东西,那是一团血肉和破碎的骨骼,以及石块所组成的弹丸,以极快的速度从枪管中射出,击中物体后会散碎造成恐怖的二次伤害。
没有持续的火焰魔法,建筑上燃烧的火焰开始逐渐被大雨浇灭,滚烫的空气中裹挟着不安与恐惧。
“吼!”
怪物显然对自己的战果不满,它的翅膀煽动,双腿开始离地。
先前被第一中队的火力钉在地上,但它本是可以飞行的。一旦被它攀升到足够的高度,建筑残骸的掩体将不具备意义,更要命的是先前未能清理干净的联军士兵此时也再次出动,他们要用肉搏将第一中队赶出掩体,彻底暴露在怪物的射线之内!
达摩克里斯之剑,俨然悬在第三中队每一个人的头顶!
“砰!”
危急关头枪声再次传来,不是第三中队的人,也不是半空中的怪物,而是村镇之外的山坡上!
“全力开火!不要停!把它给我射下来!”
清源与西路鲁斯及时赶到,一整支大队从高点铺设的火力网顷刻间击碎了怪物的翅膀!
“奈伦!就是现在!”
博物学十子排行第五与第六之间最是心有灵犀,清源知道奈伦博要怎么做,奈伦博也很清楚,冲阵特攻一直都是他的强项。
“哦哦哦哦哦!”
第一中队从巷子中杀出,在大队的火力掩护下径直朝倒地的怪物冲去。
“砰!”
摔倒在地的怪物依旧激烈的抵抗,弹丸的碎片擦着奈伦博的脸颊飞过,留下深深的血痕。
“吼!”
“啊!”
面对仰起头欲要起身的怪物,奈伦博也高高跃起:“给我,去死!”
刺刀贯入怪物的脖颈,以一己之力将怪物昂起的头颅重新砸回大地!
同时四面八方涌来的第一中队士兵同样以武器刺入怪物坚硬的外壳,将它死死钉在地上!
“嘎...啊啊啊...”怪物挣扎着发出凄厉的悲鸣,猩红而浓稠的液体从躯壳的缝隙间流出。
它缓缓张开口:“中...队长...大...人,奈...伦博大...”
“?!”
奈伦博眼中怪物那骇人的头颅与熟悉的面容瞬间重叠。
“不要...”他双手颤抖着。
“不要侮辱我的弟兄!”
双手离开枪托,抽出身后的利斧,狠狠的劈砍在怪物的头颅上,石头碎屑与鲜红的汁液飞溅!
除去愤怒到近乎失去理智的奈伦博,其余人的心中无不是恐惧。
这些浮雕怪物恐怕不只是巨像的伴生体那么简单,其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恐怖。
“死!死!死,给我死!”
“奈伦...”
“去死啊你这鬼东西!”
“奈伦!”
清源此时已经赶到了战场,他拉住奈伦博,让他被迫停下了破坏。
“没时间了,我们得赶紧从这里撤离。”
“呼...呼...”奈伦博喘着粗气两眼通红:“得把弟兄们都带回去...”
“嗯,我知道,已经在处理了。”
“这家伙也得带回去。”
“把这个怪物?你认真的?我们要走山路,何况现在村民也要跟我们一起...”
“又不是没逃过命,把它大卸八块分着带就行了。”
“......”
“清源哥,”奈伦博这样一个原本随和的大男孩,此时的眼神却让清源都有些发毛:“不可能只有这一头是这样,巨像身上的浮雕怪数以千百计,怎么可能仅此一头特殊?一定得把它带回去研究。就算我们搞不清楚,也肯定能帮到二哥他们。”
“我知道了。我去和军团长汇报,解体工作就由你们负责了,抓紧时间。”
“好的五爷,知道了五爷。”
稍微缓和一下气氛,转过身来的奈伦博再次冷眼对着已经没有动静的怪物,猛的将战斧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