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献策话刚说完,刘宗敏当即大声叫了起来,“宋矮子!兄弟们从西京打到北京,搭进去多少兄弟的命,又费了多少力气!当年我跟着大王在河南时,两千兵马杀的三万明军片甲不留。如今咱们手握二十万大军,王永吉和黄得功加起来不过区区五万兵马,反倒是把你吓的屁滚尿流,你说!你倒是是何居心!”
李自成点了点头,脸上绽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问道:“宋军师,刘宗敏兄弟的话虽是有些直,倒也有道理。”
宋献策毫无怒色,反而笑吟吟看向了刘宗敏,“请问刘将军,若是大王派给你十万兵马,让你今晚去劫营,你可有胜算?”
刘宗敏不由一怔,看了李自成一眼,见李自成面容冷峻,只得照实说道:“我军步兵居多,优势是坚守和攻城,对上吴三桂的骑兵,吃亏不少。不过若有十万军马在手,虽是胜算不大,足可以一战。”
“那今日在香山脚下,刘将军列好军阵,以五万之众对上马宝的八千骑兵,为何会败呢?”
杀人诛心,莫过如是。
这句话立时将刘宗敏问住,刘宗敏涨红了脸,突然拔出腰间宝剑,指着宋献策道:“宋矮子!你欺人太甚!老子砍了你!”
旁边的几个将军见架势不对,忙将刘宗敏拦了下来。
“刘宗敏,说话就是说话,动不动就舞刀弄剑,成什么样子!”
李自成喝退刘宗敏,脸上越发的冷峻,“宋军师,待会儿我让刘宗敏向你赔罪,你接着说下去便是。”
“若是北京城在我们手中,自然不能轻易言退。可如今攻守异位,原本那些归附的明军蠢蠢欲动,我军粮草又被吴三桂劫了去,兵士们也是人心惶惶,若是再战下去,必败无疑。”
李自成故意沉默了片刻,问道:“话是如此说,可和谈也要看双方意愿。即便额愿意和谈,吴三桂之辈又岂肯和额善罢甘休?”
“若是吴三桂如那黄得功一般发疯,我等焉能在此安然说话?”
堂内众将皆是赧然,黄得功以五千之骑,便能搅得大顺军营天翻地覆,若是吴三桂乘胜追击,那未必有人能挡得住四万铁骑。
实际上,自从香山脚下大败刘宗敏之后,吴三桂便按兵不动,任由他们退回到了昌平,给他们留足了后路。
见所有人都没有反对,李自成在心底暗暗点头,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道:“既然宋军师如此说,那额就派人去和皇帝老儿谈一下,左右营中有好几个太监,让他们再去见见皇帝老儿。”
“不!眼下情势不一样了,派他们过去,只会坏了大王的大事,咱们这里,倒是有两个现成的人选,不如派他们过去。”
李自成还在想宋献策说的是谁,牛金星抢着说道:“宋军师说的不错,丘瑜和刘理顺毕竟是崇祯的臣子,由他们去说,会更容易一些。”
李自成立时想起,刘理顺和丘瑜还在自己营中扣押着。若是让他们去谈,那必然是不会再回来了,这两人是他看重的人,哪能如此轻易地就将人放走?
宋献策看出了李自成的犹豫,接着说道:“若是我大顺灭了大明,这两人或有投效的可能,如今大事未成,他们断不会为我所用。不如厚赐两人,放他们回去,大王也能落个爱才的名声。”
李自成心有不甘,不过也知宋献策说的是实情,挥了挥手,命人请两人过来。
对李自成来说,和谈并不是件丢脸的事。自他起兵到现在,十五年的时间里三起三落,好几次与死亡一线之隔。
前些日子稳操胜券,尚且想着通过和谈谋取更大的好处。如今形势急转,既然灭不了大明,用一场和谈全身而退也是不错。
区区的和谈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
然而在崇祯看来,和谈无异于天大的事情。
以往让朱慈烺去和谈,那是无计可施,不得不向闯贼低头。眼下王永吉大军赶到,有关宁铁骑驻守城外,完全没必要再和贼寇虚与委蛇。
“贼寇困守昌平,正是全歼贼寇的好时机。皇上可向王永吉、吴三桂下令,将闯贼大军困在此处,臣与内阁向各地发文,调遣天下精锐之师,对闯贼包夹合围,务必除恶务尽。”
张缙彦滔滔不绝的和崇祯说完了自己的计划,崇祯听的极为满意,赞道:“先生能体察朕意,朕心甚慰,先生领着兵部,尽管去做便是。”
方岳贡在一旁听的大为皱眉,照张缙彦的这个计划,起码需要百万两军费。
以往能尽灭贼寇的时候,崇祯一直想着招降。如今国库空虚,各处都需要银钱,这位皇帝却要兴兵讨贼,如此下去,那可如何得了?
待崇祯和张缙彦说完,方岳贡躬身说道:“贼寇此次入寇京城,百姓伤亡甚多,照例是需要朝廷抚恤的。臣估算了一下,京中约需十五万两,后续还有顺天府各州县,加起来算,至少需五十万两。”
崇祯听的大皱眉头,“贼寇来势汹汹,全赖各位先生统筹有方,三军将士用命,总算是将贼寇挡在了城门之外。百姓们个个缩在家中,与守城毫无助力,竟也有如此多的伤亡?”
方岳贡只觉心累,只得默然以对。
范景文踌躇了几息,也跟着说道:“此番大战,军器局那边军备消耗甚多,需加大补充,各处城守都有残破,也需重新修缮,尤其西直门的城门,已然无法再用。臣请户部另拨二十万两,用以修缮城防,补充火器。”
听到又是这么大的一个数字,崇祯渐感心烦,说道:“区区一个城门,先派些护卫把守就是,如今贼寇尚在京畿顽抗,待一切尘埃落定,再做计议。”
范景文急道:“若是贼寇卷土重来,可从西直门长驱直入,直达紫禁城,皇上不得不虑啊!”
崇祯这才考虑起范景文的提议,信口说道:“如今是太子监国,你们可听听他是如何想的,商议个章程出来,再报到朕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