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来不易的才值得拥有。在奔波劳碌的两天里,他不时对自己这样说——虽然这不是一件他会轻易忘记的事。严苛的纪律在他的童年留下斑斑痕迹,任何叛逆或轻浮的举止都会为暴力所制止。无论人们如何刁难、责难,他已学会掩饰内心的波涛汹涌,并且露出温和、合人意的表情。若换作他人,可能会因为想起唐娜·杜尔而兴奋过头,然后因此露出马脚,但是他不会。他极善于隐藏情绪与想法。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心思漫游在截然不同之地——脱离现下所处的环境,全然置身他处。小时候这个性格特征为他减轻许多痛苦,现在则能确保他的安全。
他想着唐娜,好奇她是否遵守承诺,并且想象她正兴奋得血脉贲张。他认为她已经脱胎换骨,因为她身怀他人所不知的秘密,深信自己拥有所有报纸上星座运势分析所指的好运,并且十分确定自己的未来将会如何。
他当然知道唐娜对于未来的遐想与他自身所想的其实并不相同。真让人难以想象,毫无共通点的一连串动作与想法竟然能衍生出两种以上大相径庭的幻想——除外,这是他们两人唯一共同所想的事。
想象她幻想着全然虚假的未来让他感觉一阵愉悦的轻颤,但是兴奋当中也不时伴随着一丝恐惧。即使是在儿童癌症病房与病患玩计算机游戏时,他也担忧唐娜会躲在学校盥洗室的角落向好友泄露秘密。这是他每一次都必须冒的险,而每一次,他都完美地预料了骰子丢出的最终结果。从没有人找上门——嗯,就调查方面而言是如此。只有一次,失踪少女心痛的双亲请求他在电视上露面做呼吁,因为无论她逃家到何处,他们的女儿绝不会错过每周必看的《文斯敲敲门》。真是个甜蜜的讽刺,如此美妙有趣,令他在数个月后光是回想此事就会高涨。他总不能告诉他们,请灵媒通灵是能让他们再次与女儿对话的唯一方法,对吧?
连续两晚他都早早就寝,然后在凌晨惊醒。他躺在纠结、湿漉的床单上,心脏急速跳动,双眼大大地睁着。无论那逝去的梦境为何,它都使他无法再度成眠,只能徘徊在旅馆房间窄小的空间里,时而欢腾,时而苦恼。
但是没有什么事情是永远不变的。星期四晚间他出现在诺桑伯兰的别馆。虽然距离市中心只有十五分钟车程,这儿仍然像高地荒原的小农场一般偏僻。以前这栋行馆只是一间永远无法容纳超过十几人的卫理公会小礼拜堂。他买下它时,整栋建筑已毁损得只剩墙面与歪斜的屋顶。一组当地的建筑商乐意接受现金交易,并依特定规格设计整修这里,而且从未怀疑雇主为了所要的特殊样式付给他们大把钞票的原因。
他为访客做好一切准备工作。铺上干净的床单,摆好衣物,电话关机,录音机的音量调小,传真机藏在抽屉里。电话可能会因为有来电而整晚响个不停,但是他要到隔天早上才会听得见。桌子铺有亚麻桌巾,亮白得似乎会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桌上的水晶杯、银器与瓷器摆放得宜。含苞待放的红玫瑰插在雕花水晶花瓶中,简单的乔治时期银烛台点着火光摇曳的蜡烛。唐娜会对一切深深着迷,当然,她并不知道这将是她最后一次使用餐具了。
他看看四周,确认一切就绪。锁链与皮带都收在视线所不及之处,丝绸口衔也藏好了,木工台上放着相当平常的工具,除了永久固定的虎钳。这个工作台是他自己设计的,所有的工具排列在坚固的木板上,板子则像桌子的活动掀板与台面呈九十度直角钉在木工台侧边。
他看一下手表。是时候该开越野车穿过满是车轮痕迹的原野小径,驶上空旷的乡镇公路了。公路可通往五墙村与偏僻的火车站。他点上蜡烛,带着纯粹的愉悦微笑着。此刻他自信地认为,她会守信、守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