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紫苏从十二宫出来时,看到观音奴和君迁子坐在交椅上,撑着下巴打瞌睡,观音奴身上盖着君迁子的蓝衫。慕紫苏走过去摇了摇她和君迁子,温声细语道:“怎么困成这样还不去睡?”
观音奴揉了揉眼睛,对慕紫苏道:“婆婆,您快去看看阿公吧,他像着了魔似的,还在藏经阁一遍又一遍的翻找书籍。”
君迁子垂着脑袋叹息道:“我们已经悉数看完,藏经阁内确实没有任何一本书上记录着有关蓬莱岛的书,阿公却还没日没夜的继续翻看着……您进到十二宫里三天,他就不眠不休的看了三天三夜。”
慕紫苏也无声的轻叹了下,而后摸了摸两个人的头道:“好,我这就去让他睡觉。”
藏经阁是一座七层文昌塔,她仰起头,远远的便看到里面亮着的一点烛光。走进去时,见他站在高大的书架前,手执书简,凭借着昏黄的光仔细认真的阅读每一句话,生怕有了疏漏。竟然都没发觉到自己来了。烛光勾勒他精致漂亮的眉眼,她看得有些痴了。
他一个那样沉稳之人,慕紫苏在此时也窥到了几分忧虑。因为她清楚,摧毁天路是他们唯一的方法。
她过去,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肖贤一怔,看到她时眉眼不自觉弯了起来,“回来了,饿不饿?”
慕紫苏抿着唇瓣摇了摇头,她不说话,张开手臂环住他的腰身,将脸庞贴在他胸膛上。
好像这一刻,他不安的内心终于稳定下来。
二人静默无言,却都能读懂彼此的内心。
有彼此在身边,他们便能相互扶持,一起走下去。
哪怕彼岸的尽头,是死亡。
慕紫苏并不知,在她不在的这几日,肖贤日夜被梦魇缠绕。有时他翻着翻着书简便会走神,红线被斩断的场景,她因他而应劫的场景,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午夜梦醒时,她迷迷糊糊看到他手里握着那根绯红的缎带若有所思,她没有当回事,晃了晃他让他快点睡。他嘴上应着,却一个人呆坐到天亮。他不敢多想,只想再多陪她一会,再多一会。
清晨一起练功时他也会走神,慕紫苏在无极阁和顾修缘他们商量对策时,她还会看到他出神的盯着自己,眼里除了温柔,更多的是怅然若失。
二人回到寝殿,她走过去执起他的手问他,“最近怎么了,干嘛总盯着我看。”
他弯起淡淡的笑,将她脸庞的发丝别在耳后,“自然是瞧你好看。”
她见他还在怔怔的看着自己,便踮起脚,将鼻尖贴在他的鼻子上,“肖阿公又在想什么。”
肖贤坐到竹椅上,一边沏茶一边道:“也没什么,就是不知怎的,近日总想起你小时的事儿。”
“想起我以前欺负你的时候吗?真是记仇啊。”她侧身窝在他的怀里,手臂搂着他的脖颈。然后安心的将脸贴在他颈窝处,猛吸一口他独特的体香,“我小时候,也最喜欢这样在你怀里睡觉。”
是啊,他还记得,冰天雪地的冬季,杏花村满目霜华,房檐挂满了亮晶晶的冰凌,那座小竹屋却温暖如春。他和她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她大口大口吃着香喷喷热腾腾刚出炉的红豆包。他怕她不够吃,就只吃一块,说好的平分,到最后全都进了她的肚子里。他就喜欢看着她大快朵颐的吃着自己给她做的点心。
她一边吃,他就要拿帕子帮她擦擦嘴边的豆沙,眼睛弯成了月亮的模样。
肖贤此生最大的心愿不过两件事,一是和她相爱一生,二便是愿她寿终正寝。而不是像他天眼看到的那般……应劫而死。
若是一程又一程的送别,他是愿意的。
“好啦,别想那么多了,蓬莱岛的事儿先放放,不如我带你去散散心吧?”
慕紫苏忽的从他怀里跳起来,他抱着她的那双手忽然空了一瞬。他抬起头,看着她明媚的笑,心里便些许慰藉,道:“好。”
光明王又和汤圆吵架了。
这次是因为他亲眼目睹他的‘爱妃’阿花,在汤圆怀里,小小的爪子开了花,一下一下伸展着,发出呼噜噜的声音踩奶。
光明王气死了,和汤圆大吵一架后离家出走了。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一边走一边辣手摧残着手里的野花,咬牙切齿的道:“就算你求我回去我也不会回去!!”
然而,此刻的汤圆正在树上呼呼大睡,并没有打算想去找他。
光明王来到苍梧郡,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一眼就看到了肖贤和慕紫苏。慕紫苏正在小摊边,拿着一支钗子别在自己发髻上,问肖贤好不好看。
说真的,光明王总是莫名其妙的厌恶肖贤,对他有很深的敌意,是他在长生宫里最讨厌的人。光明王在三千年前死后,他的记忆有些缺失,可他永远忘不了那人的气息。而肖贤身上的气息,和他曾经的死敌太过相似。
——等本王拿回力量,你死定了!
“谁死定了?”
他身后突然响起慕紫苏的声音,吓了他浑身一个激灵,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
慕紫苏抱臂,狐疑的看着他,“喂,你怎么在这里,又离家出走了吗。”
光明王恶狠狠的道:“你管我!”
他瞥了一眼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肖贤,仿佛被一种莫名的恐惧压抑并支配着,他赶紧闭了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遂光明王打算先溜之大吉。
他刚战战兢兢要飘走时,身后又突然响起肖贤的声音。
“等等。”
光明王浑身打颤,却不能失王者风范,“凡人!唤吾何事!”
肖贤道:“蓬莱仙岛陨灭前的位置,你应当知晓,我所言可对?”
慕紫苏闻言,眸光一亮,望了望光明王的背影,旋即突然扯住他的脖领往后一拉,“对啊!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