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衙的时间到了,可徐光启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办公。
徐光启上任后,礼部一改神宗朝几十年的清闲,摇身一变,如今成了兵部以外最繁忙的部门。再两个多月就要改元了,改元之后紧接着就是恩科。为了把两件事情办好,他几乎每天都要拉着整个部门连轴转。这弄得不少当了多年庸官的郎中、主事一时间叫苦不迭。
对此,徐大人也不废话,直接请礼科给事中史孟麟到部常驻。不干事儿?那就上本参你,还以为是“上疏不回”的时代呢?
史孟麟的弹章是一参一个准儿,上一本儿滚一个。而且革职还不算,朱常洛特别喜欢在罢官后边加一个削籍,直接把功名给你革了。
要是没了功名,别说“大人”了,连“在下”都没得自称,入衙见官得下跪自称“小人”。
“部堂大人。外边儿来了一群佛郎机人,他们的领头说一個多月前收到了本部的函件,想要求见大人。要放他们进来吗?”看门的衙役来到礼部正堂,躬身拱手向徐光启汇报道。
“佛郎机人?”徐光启没有特务机构的消息渠道,无法及时得知耶稣会使团的行程。所以函件发出之后,他便把这件事放到了一边去。
加班加到神情恍惚的徐光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耶稣会的事情。徐光启赶忙起身,他一边整理着装、一边吩咐道:“快去请。”
片刻后,衙役领着龙华民和四十多个佛郎机人走了进来。
耶稣会有这么多人吗?徐光启很疑惑。
“好久不见!”龙华民见到头戴玉顶乌纱帽、身着绯色飞鱼团领衫、腰束犀角带的徐光启,语气里既有欣喜也有意外。
“真是好久不见了。”徐光启拱手回礼道。
万历三十八年,徐光启丁忧期满,回到北京,官复翰林院检讨。
彼时,钦天监推算日食不准,他便与耶稣会传教士合作研究天文仪器,在数年内撰写了《简平仪说》、《平浑图说》、《日晷图说》和《夜晷图说》等天文著作。
在此事上,与徐光启合作最为密切的耶稣会传教士便是龙华民。
龙华民,原名尼科洛·隆戈巴尔迪,意大利西西里人,贵族家庭出身。万历二十五年来华,三十七年抵京。
徐光启于三十八年春季返京,在利玛窦的引荐下与龙华民相识。当年五月,利玛窦病笃,在病逝前,他指定龙华民为自己的继承人,遗命龙神父为耶稣会中华省会长,负责耶稣会在中国的传教事务。
当时,徐光启侧立在利玛窦的病榻旁,亲眼见证了这场简要的“榻前传位”仪式。
“来,把文书给我,我帮你们把在京的长住证明办了。”徐光启将龙华民拉向自己的座位。
“我们已经在南城兵马指挥司办过了。”龙华民微笑道。
“兵马指挥司哪里来的这种权限?”徐光启皱眉疑惑道。
耶稣会拿着礼部函件进京面圣,算是外国使团。只有礼部和鸿胪寺有资格接待。
“我们有这个呀。”龙华民从腰间解下那块昂贵木质腰牌递给徐光启。
“......你花多少钱买的?”徐光启挑眉。
“五两银子。”龙华民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