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晟带完医学生,回办公室里处理文件。还没有批阅完几行字,门被猛地打开。“阿诺斯先生,”何知晟从容起身:“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柯丁在哪。”阿诺斯厉声道:“这小子今天根本没有来巡房,这是玩忽职守。”亏得他昨晚想了又想反驳的每一句话,他想了又想!!他甚至翻查了用来反驳虚无主义的好几本哲学书,他要把这个满嘴跑火车的疯子骂到狗血淋头!何知晟在端详老人怒意尽显的样子,语气很轻松。“柯丁请假休息了。”“他是过来访问交流的学生,本身没有工资,挑个工作日去景点里拍拍照,买买纪念品,很聪明的选择。”“请假?逛街买纪念品?!”阿诺斯压抑着深呼吸的冲动:“你知道有多少学生求着我想听我讲哪怕一节课吗?”“你知道跟着我的实习机会有多难得,可以学到多少东西吗?!”蠢货!一个两个蠢货!出去买纪念品的弱智蠢货!!何知晟淡淡道:“实际上,这个学生问我哪里是美国最棒的迪士尼,我告诉他在奥兰多,飞过去大概要六七个小时,可以请假多玩几天。”“毕竟奥兰多的迪士尼乐园是上海的二十六倍大,项目里……”阿诺斯怒气冲冲地打断道:“去他妈的迪士尼!!操!!”“允许我提醒您一句,”何知晟说:“去迪士尼并不犯法,请假也不。”阿诺斯狠狠剜他一眼,摔门就走。愚蠢!狂妄!不知上进!丑陋的两只苍蝇!!目送着阿诺斯离开,何知晟坐回原位,面不改色地继续修改文件。他回校以后便快速了解了全部过程,反而赞赏柯丁的每一个选择。跟着阿诺斯这样人品的老师鬼混,不如去海边玩会儿沙子。论文批阅到一半,又一个电话打过来。行政秘书有些不安:“警方有话要问您。”“谢谢,请转接。”何知晟随手给学生的论文改了两处常识性错误,一边回答警方的问话。“嗯,我曾经是他们女儿的丈夫。”“是的,她已经去世多年了。”“正如您所说,这对夫妇在骚扰我,所以我断绝了和他们的联系,换了住址和电话卡。”“我不用申请人身安全令,谢谢你们。”警局里,负责翻译的华人警官无奈道:“肖先生,只有您的儿子对您有赡养义务。何先生无论从中国还是美国的法律里,对您夫妻二位都没有任何义务了,你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小同志!你讲讲道理!!”气急败坏的肖父吼道:“他把我们接到美国,突然电话打不通,什么都联系不上,我们两个老人根本不会说英语,你要我们怎么办,死在这吗?!!”肖母又在抹眼泪:“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我们这一把年纪的……根本经不起折腾啊……”夫妇两早上六点给何知晟打电话时,还以为他没睡醒才没接电话。九点再打电话时,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但内心还仍然抱着几分希望,觉得都是误会。到了十二点,怒火和慌乱都已经不可收拾了。华人服务员一查,说房费只付了昨天一夜,今天再住需要付钱。“多少?!”肖母的声音高亢到媲美烟雾报警器:“七八千块人民币住一天?!他叫我们付钱?!凭什么!!”“你现在就给订房的那个何先生打电话,”肖父怒道:“他这算什么意思?把两个老人骗到国外,自己拍拍屁股走了?!”服务生虽有不悦,但仍是帮他们联系了预留的电话。“不好意思,电话打不通。”服务生说:“如果您两位不打算续住,请退房吧。”“报警!我要报警!!”肖父肖母虽然有钱,但绝不肯花天价住这样的酒店,更不肯如警官劝的那样买机票回国。凭什么?!这根本不该由他们来买单!!姓何的,你害死我女儿,现在还想害我们两个老人流落街头!!你不得好死!!华人警官耐着性子说:“您的儿子既然也在本市,为什么不来接您呢?”肖母不肯打扰儿子的升职考核,犹豫来犹豫去,还是肖父受不了这待遇直接打了电话过去。电话传来拉黑后的即刻忙音。“他在忙,”肖父生硬地说:“律师高级职称考试,你懂吗,这种事不能被耽误!”华人警官没有拆穿,而是要来电话,再次拨通。肖勤不耐烦地对话了几句,示意警官把电话给他爸。“你们自己买票回去,我没空。”“不是,小勤——”电话再次挂断。华人警官看了一眼时间:“我要午休了,你们找别人吧。”肖父吼道:“吃午饭有我们这事重要吗!你还是人民警察吗!你这是什么态度!”警官莫名其妙:“你看这是哪?洛杉矶人民大团结警察局?”五分钟后,肖家父母因骚扰冒犯黑人警察被扔了出去。后者厉声警告了好几句,吓得老太太眼冒泪花。恰在此时,好闺蜜的视频电话还打了过来。“秀桂!你那得是大中午吧!今天跟你家宝贝儿子去哪玩呢!”老太太拿镜头对着繁华街市,声音努力扬着笑。“看看!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哎,我跟你们说,上海都没这好看!”“哎哟听听,她声音都高兴地发抖了,你都去多少次了,不至于——”老头闷头抽烟,等妻子打完狗屁不通的视频电话以后,重重把烟扔在地上碾了几下。“现在就两条路,要么去医院找那个狗日的,要么买机票回去。”老太太显然跟他一条心。“咱们就这么走了?!噢,他当我们这么好拿捏的,他往死里整咱们,咱们还一声不吭回去?!”肖父虽然也这么想,此刻发起愁来。“我们连英语都不会,也找不到姓何的单位在哪。”肖母发起怒来,根本不考虑风险和后果。“这满街都是中国人,找个学生帮我们打车!不管了!”他们快速扫视着街上的过路人,先是找旅游团,然而导游忙着带景点,根本没空搭理。又去问便利店店员,餐厅老板等等,但当地华人在了解情况以后都快速谢绝。肖母急得没办法,一转身差点撞到一个华人青年。青年面容清秀,眉眸有神,笑起来还有小酒窝。“您慢点。”“孩子!孩子!”肖母急道:“你能不能帮我们打个车,我们要去洛杉矶那个什么医院——他爸!姓何的单位叫什么!”肖父快速把微信截图给青年看了,后者拦下出租,用流利英语说好了目的地,送老两口离开。“多谢多谢!”肖母说:“有缘再见!”柯丁冲着远去的出租车挥手,系统在旁边拼命忍笑。“这两老的要是发现车在往墓地开,会不会气得跳车?”“送他们去见见女儿不好么。”柯丁抿了口草莓奶昔:“也算日行一善了。”他今天放假,日程很自由。第一次出国玩,看什么都新鲜,确实一时手痒还买了不少纪念品。系统全程在旁边碎碎念:“这个水晶球是义乌的,别买。”“这个小雕像一看就是义乌的啊,你淘宝看看,还便宜!”“made in prc!这个也是——”柯丁:“那么我为什么不去义乌旅游呢。”系统直乐:“还省得中间商赚差价。”他走走逛逛,最终还是拜托系统打了一次电话。姜熠所在的世界,仍旧无人应答。“大概是出事了。”柯丁说:“他这么久都没有回来,我直觉他被困住了。”系统抽离了一会儿,再返回时还带了个新任务。“智脑帮你免费做了个时空轴锚点定位,找到了他在哪。”系统说:“那边刚好还有个任务,你要是接了,就是公派出差。”柯丁不假思索地答应。“宝,你都不看一下任务难度……”系统想了想道:“也是,现实也简单不到哪里去。”“等我处理完洛杉矶的这些事,就去开任务。”柯丁转身看了一眼落日与长街,低声道:“不会太久了。”他继续走走停停,而系统也是闲着,切了个页面去看肖勤在忙活什么。再过两周,赛制到了第四轮自述环节,大概只会有五十个幸存者,也将第一轮平分奖池里的四成奖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