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低垂，闷热的空气在黄浦江上空凝滞，仿佛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我和黎川混在码头工人中，终于暂时摆脱了佐藤他们的追捕。
“我们得赶紧回去，这里人多眼杂，不安全。”我低声对黎川说。
他点了点头，我们两人压低帽檐，迅速离开了码头。
回到我们在法租界的住所，我的心仍然砰砰直跳。张二狗那张贪婪的脸庞和佐藤阴冷的眼神交替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知道，这次我们捅了个马蜂窝，佐藤绝不会善罢甘休。
黎川去联络其他的同志，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强迫自已冷静下来，仔细回忆着今晚的行动，试图找出我们暴露的原因。
难道是张二狗告密？可是他应该没有这个胆量，而且时间上也来不及。
我的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停留在那台老式留声机上。这是我用来接收秘密情报的工具，每隔几天，我就会收到新的唱片，里面藏着最新的情报。
我快步走到留声机前，打开暗格，里面空空如也！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不好！唱片不见了！
我顿时明白过来，我们暴露了！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已保持冷静。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我必须尽快销毁所有可能引起怀疑的东西。
我翻箱倒柜，将所有与地下工作有关的文件、密码本，甚至是一些看似普通的小物件，统统付之一炬。火光映照着我凝重的面容，我知道，一场暴风雨正在向我袭来。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谁？”我压低声音问道。
“是我，老王，楼下的住户，你家水管漏水了，我家天花板都被淹了！”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我走到门边，从猫眼向外看去，一个体型微胖，面相忠厚的中年男人正焦急地站在门外。
直觉告诉我，事情不对。
我轻轻地将耳朵贴在门上，试图听到更多的声音。
“老王，你别急，我这就来找人……”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是王富贵！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手心渗出冷汗。王富贵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就是内鬼？一连串的疑问在我脑海中炸开，但我没有时间细想，因为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近，王富贵已经带着那个“老王”走到了我的门前。
我当机立断，迅速冲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感谢老天，这是法租界的老房子，窗户并没有安装铁栏杆。我毫不犹豫地翻身而出，顾不得楼下是坚硬的水泥地，纵身一跃。
“砰！”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我眼前一黑，但我依然咬牙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逃离了这里。
……
与此同时，在日军宪兵队总部，佐藤和山本正在办公室里商议着什么。
“山本太君，这个史云绝对有问题！我们抓到的那个码头工人亲口指认，是他和共党接头的！”佐藤挥舞着手中的文件，满脸涨红，“而且，我的人在码头附近发现了这个！”
他说着，将一枚纽扣拍在桌上，那枚纽扣上还沾着些许血迹。
“这枚纽扣是史云的，我们在他家里找到过一模一样的。”佐藤补充道。
山本眉头紧锁，拿起那枚纽扣仔细端详着。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牌特工，深知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不能轻易下结论。
“佐藤君，你要冷静。”山本将纽扣放回桌上，语气平静地说，“我们都知道，共党诡计多端，这枚纽扣也可能是他们故意留下的陷阱，目的就是为了误导我们。”
“可是……”佐藤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山本抬手制止了。
“没有可是，我们必须谨慎行事。”山本语气坚定地说，“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一旁的王富贵见状，连忙谄媚地凑上前，点头哈腰地说：“山本太君说得对，佐藤太君还是太年轻啊，容易冲动。”
他一边说着，一边斜眼瞥了一眼佐藤，眼中的得意之色一闪而过。
“不过，山本太君，这个史云确实很可疑。”王富贵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我最近听到一些风声，说他跟很多人都走得很近，而且经常神神秘秘地外出，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王富贵添油加醋地说着，将史云描述成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恨不得山本立刻将他抓起来枪毙。
山本不动声色地听着，心中却对王富贵的话不以为然。他知道，像王富贵这样的汉奸，为了讨好日本人，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根本不可信。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秦刚拿着一份文件快步走了进来……秦刚的突然闯入打断了王富贵的滔滔不绝，他有些不满地闭上了嘴，斜睨着秦刚，想看看他又要耍什么花招。
“报告山本太君，这是关于史云的初步调查报告。”秦刚说着，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了山本。
山本接过文件，仔细地看了起来。办公室里顿时安静下来，佐藤和王富贵都屏息凝神，生怕错过山本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我躲在距离宪兵队总部不远的一处小巷里，焦急地等待着黎川的消息。我的腿还在隐隐作痛，但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我还能逃过这一劫吗？
“滴答、滴答……”
怀表里的秒针一下一下地跳动着，仿佛敲击在我的心房上，让我越来越感到不安。
终于，我期待已久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我抬头一看，是黎川！他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衫，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步履匆匆地朝我走来。
“怎么样？”我迎上前去，压低声音问道。
“情况不太妙。”黎川的脸色有些凝重，“他们已经掌握了一些对你不利的证据，但还不确凿。”
我的心猛地一沉，看来我的处境比我想象的还要危险。
“他们怀疑你和码头工人接头，还找到了你掉的那枚纽扣。”黎川接着说道，“不过，他们还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证明你的身份，所以你还有一线生机。”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已冷静下来。“我该怎么办？”
黎川沉思了片刻，说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不要自乱阵脚。明天他们可能会对你进行审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记住，”黎川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你是打不倒的！我们相信你！”
黎川离开后，我在小巷里躲了一夜。这一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我不知道明天等待我的会是什么，但我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为了我的信仰，为了我的祖国！
天刚蒙蒙亮，宪兵队的人就找到了我。佐藤站在我面前，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史云，跟我走一趟吧。”黎川离开后，我就像一只丧家之犬，灰溜溜地躲进了更深的巷子。街上的早餐摊贩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阵阵油条香气飘来，却丝毫勾不起我的食欲。我机械地嚼着黎川留下的冷馒头，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回放着这段时间的经历，努力搜寻着可能暴露的蛛丝马迹。
佐藤的话不断在我耳边回响，他们已经掌握了一些对我不利的证据，但还不确凿。那些证据究竟是什么？我还能逃过这一劫吗？
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却没能驱散我心中的阴霾。我疲惫地靠在墙角，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却始终无法安然入睡。
“史云，出来！”佐藤粗暴的声音在巷口响起，惊飞了一只正在觅食的麻雀。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强迫自已镇定下来。该来的总会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佐藤不耐烦地踢了踢我的腿，“走快点！”
我踉跄了几步，跟在他的身后，走出阴暗狭窄的巷子，来到阳光下。刺眼的阳光让我有些不适应，我眯起眼睛，看到宪兵队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身擦得锃亮，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我被粗暴地推进了车里，佐藤坐在我的旁边，他的眼神像鹰隼般锐利，仿佛要将我看穿。我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手心里满是冷汗。
车子一路疾驰，很快就在一栋灰色的建筑前停了下来。我知道，这里是宪兵队的总部，也是我噩梦开始的地方。
我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这栋阴森的建筑。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佐藤将我带到一间封闭的房间门口，示意我进去。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房间中央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身材矮胖的佐藤，另一个则是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山本。王富贵站在一旁，脸上带着阴险的笑容，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看样子是为我准备的“见面礼”。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