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你想要个孩子吗

她鲜少会露出这样笨拙的一面,一开始高琰还能调整神色,鼓励她不要放弃。可他无意间一回头,看见了一路上那些虫子惨兮兮的尸体,便再也忍不住,噗地一声破功,接着哈哈放声大笑。

“不许笑我!不许笑!”池婺哭丧着脸,在高琰胸口擂了一圈,又将扇子上的死虫子抖下来:“人家都说轻罗小扇扑流萤,为何我的流萤全死在扇下了?”

“你自己也说了,是轻罗小扇,不是法宝玉扇。你那扇子连妖都能扇残了,扇死几只小小流萤,又有什么稀奇呢?”高琰微微侧过头,觉得池婺无意识间噘嘴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于是曲起一指,刮了刮她的鼻梁:“等着,我来。”

他说着,暂且松开了池婺的手,两只不同颜色的眼睛鹰一般地盯着四周乱窜的萤火虫。他快速锁定了一只,猛地一伸手,将两个掌心合拢送到了池婺面前:“你猜猜,我手心中有还是没有啊?”

“别买关子了,快给我看看。”见他耍宝,池婺等不及地拍着他的肩膀。

她如此急切,高琰很是受用,嘴角勾得几乎到了耳根。他一边缓缓打开手掌,一边欣赏着池婺惊喜的表情。

宽厚的手掌像是宝匣般渐渐打开,一只硕大的萤火虫趴在高琰的掌心。它似乎是吓坏了,一动也不敢动,只有两只半透明的翅膀微微扇动着,屁股上光亮像是盏小灯笼,将高琰手心里磨出来刀茧照的一览无余。

“呀!”池婺没想到他真的抓到了,先前在现代时,她修炼的山中倒是有过萤火虫,不过她功课忙,总是有各种事情绊住她玩耍的脚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萤火虫,她用两根指头将那小小昆虫捏起,放在眼前饶有兴趣地端详了起来。

她孩子气的一幕被高琰尽收眼底,他难免想起自己那凄惨的童年,轻轻叹了口气,思索了许久才问:“婺儿,你想要个孩子吗?”

“什么?”他这话来的突然,且先前毫无铺垫,将池婺吓得手一抖,捏在指尖的萤火虫一下掉在了地上,蠕动着振翅飞走了。

高琰这话看似突兀,但实则在心中酝酿了很久。他与池婺奉旨成婚,对彼此了解并不算多,按照他往常对女人为数不多的了解,一般女子成亲后都会盼望着生个孩子,就像是卢小姐那般。

可他认为自己的童年太过于凄惨,惶恐不能做一个好父亲,又怕池婺因不能有个孩子而失望,所以这件事一直压在他的内心,今日终于得空问了出来。

见池婺惊讶,他解释道:“你看,卢小姐不过结婚两个月,连孩子都产下了。你与我成亲也有两月了,可有打算孕育子嗣的念头?”

“高琰,我不会生孩子的。”池婺将折扇收好,别在腰间,与高琰面对面站着,一字一句认真道。

她并不知道高琰的打算,以为他像其他男人一般急着绵延子嗣,所以说这话时脸色并不算好看。

高琰知道她误会了,于是上前重新握住她的手,耐心解释道:“我并不是在催你生育,相反,我其实也不想要一个孩子。婺儿,你也知道我从前过的并不幸福,连去爱你这种小事都做的磕磕绊绊,哪里还有多余的爱去分给孩子?现在的我,还没有资格去当一个父亲,可我又怕你想要孩子,所以想先问问你,免得我们夫妻之间因为这种小事生了嫌隙。”

他解释的很详细,但池婺并没有因此高兴起来,作为现代女子,谈到结婚生育这种事,她难免会觉得背后一凉,哪怕面对的是事事都迁就她的高琰。

所以她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低着头往前走。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高琰心中却快活不起来,他侧过头盯着池婺清冷的侧脸,忽然生出了一种可怕的想法。

她真的,爱过我吗?

这并不能怪高琰多疑,生长在那样的家庭,连饭都要靠自己的本事去抢,反复确认他人爱意这种事情,发生在他身上自然是理所应当。

他想到这儿,便在心里埋下了一根刺,甚至怀疑池婺是因为不爱他,所以才不愿意产下孩子。于是走了半路,仍没耐住性子,问道:“我能问问你……为何不愿生孩子吗?”

“为何要生?”池婺没想到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先前微微的怒意已经在散布似的赶路上消耗殆尽,她看着高琰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立刻就知道这家伙定是又没有安全感了。对上那双丧家犬般的大眼睛,她难免心软,握住他的手紧了又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承认我非常自私,恐怕并不能做一个很好的恋人,更不能做一个好母亲。”她这样去坦白道:“生孩子并不是上下嘴唇一碰就能生下来的,其中磨难你们男人不会感同身受。况且我不会一直留在大夏,我需得回家,到时候若有了孩子,只能将它留给你。”

“为何?”听她这样说,高琰猛地回头:“你要走,为何不带上我?”

“我回去,是要寻仇的。”池婺捏了捏他的指尖,示意他不要惊慌:“况且,你会为了我放弃在大夏的一切,放弃你姐姐吗?若我没有记错,在几个月前,你已经用沉默回应了这个问题。”

高琰不说话了,他手上也摩挲着池婺细长冰凉的手指,心中无限思绪翻滚,却不知从何吐露。

两人均心事重重地回了引冬城,刚到王府门口,便看见听荷正踮着脚伸长脖子左顾右盼着。一见二人回来,急匆匆地一路小跑过来。

行至跟前,听荷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压低声音道:“主人,夫人,水袖婆婆来了。”

“算算时候,她也该来了。”一听那人名号,高琰面上难得有了愠怒之色。

池婺看看愁容满面的听荷,又看了看压抑这怒火的高琰,好奇道:“谁是水袖婆婆?”

“她是我高家中的女管家。”高琰揉揉发酸的额角,将那份怒意压下,仍用温柔的声音与池婺道:“她来,就代表父亲有话传给我,进去看看吧,我也想知道那老匹夫到底会放些什么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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