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听在池婺耳朵中,似有一丝不妥,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她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眼看着那大狸花猫亮起爪子就要冲着卢县丞的面门而去,高琰率先从腰间抽出长剑迎了上去。
大狸花见一面生的人类拦住了自己的路,紧急收了攻势,四个爪子在泥地上摩擦出好长一段才堪堪停下来:“你这后生,拦着我作甚!”
“自然是省得你这畜生伤人了!”
大狸花重重哼了一声,不满道:“现在的后生可是越来越没礼貌了,我没骂你,你倒骂起我来了,论辈分我还能算得上是你祖爷爷呢!我是要把这老东西揍一顿,但下手还是有分寸的,毕竟他是我儿媳妇的爹,我杀了他,还怕我那儿媳妇记恨我呢!”
“原来你就是那姓李的富商,”高琰眼尖地瞅见狸花猫背后的池婺从怀里掏出黄符,蹑手蹑脚地往这边赶来,故意没话找话地吸引李富商的注意:“如此通晓人情世故,想必是在人间修行过的,又何必要为难一个爱女心切的父亲呢?”
“臭小子,你懂个屁!”李富商装人不成,索性露出猫妖本性,破口大骂起来。他还想骂些更难听的词,耳朵却捕捉到了什么动静,猛地一抖,便将身子调转了过来。
正想往李富商屁股上贴符咒的池婺与那双黄澄澄的眼睛对视上,登时有些尴尬,咧嘴笑了笑。
大狸花猫将一双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小丫头,你不知道吗,老虎的屁股可摸不得。”
“哼,是老虎是猫,打一架便知道了!”池婺冷笑一声,刷地亮出招式,两片火符当即从袖中飞出,直直冲向李富商面门。
狸花猫不慌不忙,四只脚尖轻点,避开了飞来的火符。同时张开血盆大口,一股白烟从口中喷涌而出。
被遮挡住视线的池婺倒也不焦急,口中掐诀低低念诵着,只见一阵清风拂过,顷刻间便将烟雾驱散。
在烟雾即将散尽前,她脚尖轻点地面,飞身跃向李富商先前所在的方向,手中玉折扇从袖中掉落,冲着李富商的脖颈儿去。
那大狸花猫被忽然窜出来的池婺吓了一跳,好在他阅历丰富,当即灵活转身,锋利的爪子从爪鞘处伸出,猛地拍向折扇。只听得“吱嘎”的一声响,爪子划过玉石,两者相碰之处,皆是火花四溅。
池婺倒也机灵,一招不成便换下一招,她反手将折扇收回,袖中忽然光芒大方,捆妖索的金光从手心中迸发,朝着狸花猫狠狠地抽去。
而李富商却纵身一跃,跳到一棵大树之上,他尝到了池婺的厉害,此时倒是有些微微喘气了,向后退了几步,准备找个机会脱身。
池婺早就料到他的小心思,又岂会让它得逞,她口中念动咒语,瞬间无数藤蔓从地下钻出,向着狸花猫缠绕而去。
“小丫头,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李富商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抖水一般抖了抖皮毛,顷刻间将藤蔓震碎,紧接着从树上一跃而下,冲着池婺扑了过去。
二者你来我往的过了几招,不知那狸花猫师从何出,竟与池婺斗了个有来有回,一时间周围的树木皆被连根拔起,土石纷飞。幸亏高琰早有远见,带着卢县丞躲在了附近的一个土坡下,这才没有被波及。
虽说狸花猫有些道行,身手也是了得,但毕竟上了年纪,体力渐渐不支。两人你来我往地过了数十招,狸花猫难得露了个破绽,池婺看准时机,将折扇一挥,猛地击中狸花猫的腹部。
只听那巨大的畜生惨叫一声,庞大身躯重重地摔落在地,再也无力反抗。
“怎么样,服不服了?”池婺落到地上,扇尖直指李富商的脑袋。
“不服!”李富商吃痛地在地上翻滚了一会儿,忽地又变做了锦衣玉服的商人,用手背一抹嘴角鲜血,低吼道:“再来!”
池婺前些日子被宋皑那家伙刁难的心中气结,正愁着无处发泄,此时得了与人比试的空,自然愿意奉陪。于是她又将折扇一甩而开,拉开架势准备大干一场。
冷不丁地,虚空的门又吱嘎一声被谁人打开了,接着隐藏宅子的法术被解除,一座雕梁画栋、气派宏伟的庄子显现在了众人面前。
“爹!”从门里窜出来了个黄毛小子,正是那日的新郎官李君,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把李富商扶起来,冲着池婺怒道:“你这道人好没眼色,这些本都是我的家事,你一个外人跟着掺和什么劲!”
“哎,你这人……”还没等池婺与他分辨,红漆门中又走出一个人,那人举止大方,面相端庄,正是卢县丞的女儿卢秀月。
卢秀月和他丈夫一边一个将李富商搀扶起来,她不似李君那样冲动,抬起头来泪水涟涟地看向池婺,幽幽道:“道长,别再为难我公公了。”
“秀月姑娘,是你爹拜托我来降妖的,我且问你,你可是自愿嫁给这黄猫的?”
卢秀月与她丈夫李君对视一眼,两人脸颊爬上了绯红,又迅速别开了眼。她缓缓道:“并不,我与李君结合,乃是命中注定的。”
“命中注定?”池婺稍稍吃了一惊,她盯着卢秀月的脸,总觉得那张脸美丽的有些过分了,似乎是少了些什么东西。她又定睛打量了一瞬,这才明白过来。
卢秀月之所以更加美丽动人,是因为眼角那一处红色胎记不见了踪影。
还不等池婺细想,躲在土坡后面的卢县丞看见女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将陪他一起躲起来的高琰吓了一跳。
卢县丞一边嗷嗷大哭,一边从土坡后面绕出来,颤巍巍地一把抱住女儿,哭道:“我苦命的女儿啊,快跟爹回去吧,你娘都被这群妖怪吓病了!”
卢秀月一听,有些为难起来,轻轻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爹从身上挪开,柔声道:“爹,我刚生过孩子,不宜见风,若是坐不好月子落下了病根,可是一辈子的事情。还是等到坐完月子,再回去看你和娘吧。再说我不是每隔三天都给你们写信报平安吗,何必要带着我娘来这里寻我?”
“你娘也是太过想你了啊,闺女,咱听话,天底下有那么多的好男儿,咱不嫁给这妖怪一家子!”卢县丞说着,拽着秀月的手便要往家走。
“嗨!你这老贼,说谁是妖怪一家子呢!”卢县丞说这话,李君可就不爱听了,他刚想把妻子从老丈人手里夺过来,却不曾想一向温温柔柔的卢秀月却突然大发雷霆。
她猛地将手从卢县丞手中抽出来,大声嚷了起来:“我没出阁的时候,你天天愁着我嫁不出去,现在我嫁人了,孩子都生了,你却让我回去!我才不回去!实话告诉你,我能嫁给李君,全都是因为你二十年前将我指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