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玲芳下意识去摸酒葫芦,“殿下当时便已心中有所猜测了吧?”
这三殿下,心思真比他以为的更加缜密深不可测!
难怪独身一人,以那样的出身,竟然能在宫廷里走出来,坐上御察院这样权利滔天又刀口风尖的位置了!
封宬笑了笑,道,“回到京城后,我会在御察院给二位先生安排一个恰当的职位。二位先生这第一桩要做的,便是替我分析出所有可能在封宗身后动手脚的人,并做出一份关于京城局势与各方势力盘结的考量。二位先生,可能胜任么?”
郑玲芳嘴角抽了抽,握着酒葫芦低下头。
跟着方子清一起道。
“谢殿下赏识,小生竭尽所能!”
刚抬起头。
一道轻软绵和的声音平静响起,“三郎是皇子么?”
先前费尽心思隐瞒身份,后来得了云落落的答应,加上小甯的口无遮掩,以及今天这一出。
封宬的身份如何还能瞒?
云落落又不是真的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
封宬一时心头微提,朝身侧看去,“落落,我……乃大玥朝皇室第三子,姓封,名宬。”
相识至今,居然才跟云落落报上姓名。连封宬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顿了下,又补了句,“确实排行属三。”
这不说了第三子么,又加这么句好多余。
郑玲芳悄悄用胳膊肘戳了下方子清。
被他斜了一眼,示意,别多话!
赵一和赵三也有点儿紧张,绷着脸。
小甯不啃艾窝窝了,站起来道,“小道姑,这不先前没机会说么……后来就忘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然后就听云落落问:“方才那个二皇子,是你哥哥么?”
封宗?
为何要关心他?
封宬眼神一闪,却还是点头,“不错。同父异母的兄长,大玥朝皇室第二子,封宗。”又看云落落,“落落,你……”
“他要死了。”
云落落放下茶盏,缓声道。
“……”
……
“混账!混账!”
“砰!”
华贵的马车里,封宗一脚踢在身侧跪着的李德林身上!
李德林先前挨了一脚还痛得很,又被这么一踹,差点晕过去!
颤巍巍地扶着车座,艰难跪坐起来,哑声道,“二殿下息怒。”
“那个贱种!敢这么踩我头上耀武扬威!我要他死!我要他死!”
封宗大怒,此时的他,活像一只被困的疯狗,激动亢奋地龇牙涎水,张口想咬死人。
李德林往后避了避,犹豫了下,小声问:“殿下,不是说……三殿下已遇袭身亡了么?五城兵马司的人还在山崖底下找到他的鞋子……”
他说着,觑着封宗的神色。
封宗骤然安静下来,随后,一下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皱眉,“是了!圣……他明明说人已死了!为何诓我!”
若不是信因为是这位圣僧出手,他也不会如此笃定封宬已死!
甚至连侍卫都没带几个,就让他轻而易举地近了身!最终导致今日之事功亏一篑!
都是那个和尚!都怪他!
猛地抬头,朝门外吼,“回京!立刻回京!我要进宫!立刻!”
跪坐在一边的李德林暗暗松了口气——终于将这难伺候的祖宗的注意力转移了。
捂着胸口吸了几口气,只觉浑身都疼。
……
茶棚内。
一阵短促的寂静后。
小甯试探地问:“你确定说的是,刚刚马车上那个像炸了毛的小鸡仔一样的傻子……咳,说的是老二?”
郑玲芳又忍不住看她。
——会说话的,会吃东西,抱着鬼火还不会被烧掉的,描了花的,纸人。
云落落抬起头,就见一众人全盯着她看。
顿了顿。
道,“他身上妖气太重了,且阳火已失,目下无光,面有僵青,已是死相。”
妖气?
赵一和赵三皆皱了眉。
倒是方子清和郑玲芳对京城宫中尚未十分熟悉,神色变化并未多大。
封宬转过身来,看着云落落安宁的侧脸,问:“妖气,是说他已被妖吞噬,还是……”
云落落摇头,想了下,说道,“他与妖**了。”
“……”
赵一赵三齐齐一闪,没了影。
方子清一见,第一个反应过来,扭头就走!
郑玲芳后知后觉,脸上跟着红了,下一刻被方子清狠狠拽了下差点摔倒,爬起来就跑!
不过三两鼻息的功夫。
桌子边。
就剩下了一脸无语的小甯,和扶额摇头的封宬。
“落落。”
他抬起头,食指在云落落的鼻尖上轻戳了下,“怎么什么话都张口就来?”
云落落摸了摸鼻尖,转头看他,又想了想,问:“这是不能说的么?”
小甯干脆抱着她的艾窝窝躲旁边去装聋子去了,反正她也没耳朵!
封宬放下手,曲肘搭在桌上,侧身靠近云落落,轻叹,“自然是不能乱说的。”
云落落抬头看他,“为何?”
封宬也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看着近在眼前双瞳纯澈的小女孩儿。
郑重思考了一会,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那种,咳,事情,就如同夫妻肌肤之亲般,怎好随意宣之于口的?”
他周身淡雅矜贵的味道随着他的靠近缓缓缠绕过来,还有独属男子温热的阳刚之气。
云落落眨了下眼,视线落在他侧靠过来的脸颊旁。
抿了下唇,凑过去,也在他耳边轻声问:“就如同那神力幻境中,城隍庙神与那佟小郎君洞房那般?”
轻软的热气一下打在耳落。
封宬倏地一僵——原来那一次的铜镜里,她都看到了。
微微侧开身,看她,轻笑颔首,“正是那般。”
云落落点点头,坐了回去,“哦,是这样。”又点了下头,“那我以后不说了。”
乖乖的模样,当真叫人看得心头发软!
封宬笑了声,也坐回去,问:“所以,封宗身上的妖气,是因为他近身有女子为妖?”
说着,一手抬起,似是无意地在耳边拂过。
云落落点头,眼角的余光在他微红的脸侧落下,顿了顿,收回来,道,“那妖气阴重,且有血煞之色。二皇子面相凶残,同样身有血煞。两相一碰,他便是天子血脉,真阳之火,也压制不住。如今,阳火已灭二,若最后一朵阳火灭尽,便是他毙命之时。”
这几句话里所藏的意思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