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拧着眉头，长腿一伸把毫无坐相的楚王往角落踢了踢，将大半位置给于斐让了出来:“既然有话要说就坐好。”
楚王局促地坐直了身子，双腿缩到一边，腆着脸笑道:“皇兄这次好不容易才说服父皇，准许皇兄跟着队伍一同去冀州赈灾，可就是想着跟太子弟弟你学点东西。”
他往燕然身边凑了凑，用肩膀撞了撞燕然:“你可别藏着掖着啊！”
燕然嘴角抽了抽，推开楚王摊手道:“机密呢？”
楚王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簿子，递到燕然面前:“太子弟弟，您瞧这是什么？”
于斐好奇地眼角一瞟，就见那簿子上写的是《冀州官员实录》。
燕然眸光一凝，接过去翻开仔细看了起来。
“怎样？皇兄弄来这资料不错吧？”楚王一脸骄傲地笑，“这可是皇兄好不容易才搞来的第一手资料，里头记录的全是冀州当前官员的真实情况！”
“还行。”
燕然飞快地翻完了簿子，将它扔回楚王怀里，随后伸出手指往外一指，“没有旁的事就先出去，等到了驿站再议。”
楚王就这么一脸懵逼地被燕然亲自请下了马车。
直到上了楚王府的马车，他才莫名其妙地挠挠头:“太子弟弟那个玉面小公公，咋瞧着有些眼熟。”
午时车队在一处驿站落脚。
于斐跟在燕然身后进了驿站膳厅的雅间。
“饿不饿？”燕然细心地打量于斐的脸，关心问道。
于斐咧咧嘴，悄悄地点了点头。
随即燕然便招来小二点菜。
驿站人不多，很快菜就上齐了。
虽说菜式不如平日里吃的精致，但闻着鲜香美味，让人食指大动。
于斐偷偷噎了口口水，谨记身份拿起筷子想要给燕然布菜。
然而燕然却伸手从她手里接过了筷子。
于斐疑惑地扬眉，尚未来得及说话，就听一声朗笑，楚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太子弟弟，这么快就上菜了！这个驿站的菜看着还不赖！”
楚王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就往菜碟里伸。
哪知却被燕然用筷子挡住:“你等等。”
楚王一脸懵。
就见燕然往一个空碟子里夹了不少菜，夹完后推到于斐面前:“你去小桌那边吃。”
于斐愣了愣，飞快地瞥了眼楚王，小声道了谢，抱着菜碟和饭碗去了一旁坐下。
燕然觑了眼于斐开动了，这才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
楚王挠了挠头，想要问个明白，却被燕然冷冷扫过来的一个眼神给闭了嘴。
“关于这次地动，你怎么看？”燕然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楚王一拍脑袋，夹起一块肉往嘴里塞，边嚼边道:“燕西一带这次地动受灾，从八百里加急公文来看，这灾后重建的任务，不仅要安抚和救济受灾的百姓，而且还要协助他们尽快重建家园。”
燕然面色平静:“皇兄可知父皇紧急派遣我等前往冀州的原因？”
“这个，”楚王扒拉了口饭，想了想道，“监督灾后重建？”
“不止如此。”燕然细嚼慢咽，“燕西一带地动乃半月前发生的事，然而朝廷收到冀州知府何远的上书来看，从冀州快马送信回京城不过需要三四日功夫。”
“也就是说，何远在发生地动至少十天后才往朝廷送信。”
燕然用食指叩着桌子，神色凛然，“这其中的原因，必须深究。”
楚王一拍桌子:“何远这个老匹夫！莫不是因为灾情压制不住了才往朝廷送消息？这可不是害了冀州百姓？太子弟弟，咱这回去直接把他的官帽给摘了！”
燕然觑了他一眼:“是否是何远之过，犹需查明后才能确定。”
“何远乃冀州知府，”楚王扒拉着米饭，“正所谓上行下效，皇兄觉得他的可能性最大。”
“何远这两年政绩如何？”燕然淡声问。
楚王挠头:“何远认冀州知府两年余，为人奉公守法，德才兼备，以民为本，在当地名声相当不错……”
他眉头一皱，又听燕然问道:“这次燕西一带地动，以范阳县和郫阳县两县受灾最重，这两处的县令又为何人？职守如何？”
太子弟弟这是在考验他！
楚王精神抖擞，这一路独自坐马车闲着无聊，幸好他把那本《冀州官员实录》仔细研读了一番:“这两个县城的县令是罗常有和陈克明。”
在一旁安静用膳的于斐突然挑了挑眉。
陈克明这名字听着挺耳熟。
书上有提过这么个人物。
他是燕大魔头登基后，任职左都御史，因为正派刚直，直言敢谏，深得燕然看重。
于斐之所以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是因为……她老妈以前买的面条牌子就是这个名字。
如今又突然听到了这三个字，由不得她不琢磨，莫非这个陈克明，就是那个陈克明？
于斐拨拉了下碗里的饭，发现菜被她吃完了。
唔。
就好像还没吃饱。
“过来。”
于斐抬头朝燕然望过去，指了指自己，用唇语问道:“殿下，您这是叫小的么？”
燕然颔首。
于斐忙起身走过去，恭敬地问道:“殿下，不知您……”
话音未落，就见燕然推了推桌上的碟子:“拿过去，吃。”
碟子上又夹了不少菜。
于斐感觉楚王一双铜铃般的大眼正瞪着她瞧，便不多挣扎，领了菜碟子恭敬地退了下去。
“继续说陈克明。”燕然扭头眯眼看向楚王，敲了敲桌子。
楚王忙收回看向于斐的视线，清了清嗓子。
却忘了自己刚才说到哪里了。
主要是太子弟弟刚才敲开他夹菜的筷子，把菜夹到碟子里——
原来不是因为自己要吃，而是要给那玉面小公公吃？
这怎么瞧着这么怪异呢？
“皇、兄？”
燕然冷冷的声音再次唤醒了不小心偷瞄于斐的楚王，他忙咳了咳:“陈克明刚任职不到一年，尚未有详细的政绩记录，实录上只说此人学识丰富，敢于直言。”
“继续。”
楚王苦思冥想，努力把了解的情况一一说明。
片刻后，燕然瞥了眼用完膳正在擦嘴的于斐，默默将筷子放下，起身道:“启程。”
于斐自然地走到他身边跟上，楚王扒拉了最后两口饭菜:“哎，等等皇兄！”
待他跑出驿站大门，就只见到燕然和于斐迈进马车的衣角。
楚王拉住徐公公:“徐公公，你过来，本王有个正事儿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