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山顶诉衷情

山路蜿蜒,并不适合骑马前行。

燕然纵身下马,伸手拉住于斐,将她一并带了下来。

“殿下,咱们要去哪里?”

一路疾驰让于斐缓过了早前对燕然怒意的恐惧,好奇地打量着暮色渐临的山林,隐约可以听见林子里传来阵阵夜啼。

燕然睃她一眼,没有回应,迈开腿就往林子里走去。

“殿下,您等等妾身!”于斐连忙倒腾着她的小短腿追了上去。

林子有小径,显然平日里时有人上下山。

但小径并不宽,仅容一个人走。

燕然又人高腿长,不过眨眼功夫就几乎要钻进了林子里头。

于斐怕黑,忙不迭一阵快跑跟在了后头。

进了林子,光线愈发暗了。

小径上多有碎石,让穿着绣花鞋的于斐叫苦不迭,硌得脚疼。

但燕然那副生人勿近的气势,于斐到了嘴边的抱怨不得不收了回去。

忽地,远远传来了一阵类似野兽般的叫声,吓得于斐惊叫一声,想也没想就直接伸手抱住了燕然的胳膊:“殿下,有、有野兽!”

燕然顿足一瞬,冷然睥睨她:“那是猫头鹰。”

猫头鹰的声音是这样的吗?

于斐略尴尬地别过眼,不过抱住燕然胳膊的手却没有放开。

这马上就要天黑了,林子里头不定有什么危险,还是抱紧大boss有安全感。

燕然冷嗤了一声,依旧大步流星地往上爬。

于斐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人形麻袋,绑在燕然胳膊上的那种。

小腿倒腾得飞快才能跟上燕然的速度。

所幸的是,燕然虽然满面嫌弃之色,却并不曾把她甩开。

走了近两刻钟的时间,终于来到了一侧山顶。

燕然停下了脚步,走到一棵撑天大树旁,俯视着山下。

此时天际是望不尽的墨蓝,将整个京城几乎都笼罩在苍穹之下,显得京城宛如鸷伏千万年的神兽栖息而眠,让人震撼。

于斐扶着树喘气,脚底被路上的碎石硌得生疼,因为鲜少运动,腿发酸,肚子也觉得饿了。

下午被皇后召进了宫,提心吊胆地折腾了近两个时辰,好不容易回了太子府,还没歇口气呢,就又被发火的燕然拎着来爬山。

腹内空空,好想吃饭。

“本宫七岁那年,被定下送去齐国当质子。”

燕然突如其来的声音勾回了于斐的注意力,又听他道,“离开燕国时,皇兄带本宫来这里。”

“他指着那边,”燕然抬起手遥遥指向虚空,“说齐国就在那个方向。”

“他说以后想本宫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看着齐国。他会记住他最亲的弟弟被送去了那边,他要做一个最好的太子,争取早日将本宫接回燕国。”

于斐静静地听着。

燕然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不过在叙述与自己不相关的事。

但她知道,绝不是这样。

“这棵树上的划痕,”燕然的手婆娑着身侧大树的树身上,“是皇兄留下的。他说只要来一次,他就会刻下一条划痕。等本宫回燕国后,他会再和本宫来这里。”

于斐顺着他的手往树身看去,果然见到一道又一道深刻的划痕。

她走上前,借着月色眯眼数着:“一,二,三……十。一共有十道划痕。”

“本宫离开燕国,正好十年。”

想必每一年的他离开的日子,皇兄都会来这里遥遥望着齐国的方向,想起他还有个弟弟,被困在遥远的国度,思乡而不能返。

“不止十道划痕。”于斐靠得更近,正好月色正面打在了树干上,“这……至少有数十条划痕。”

“什么?”燕然露出疑惑的声音,不由上前蹲在于斐的身边。

三年前他回国后就来过这里,分明就是十条划痕。

“殿下你看,”于斐指着树干,“这十条横向的划痕又深又长,但每一条横向划痕下,又有好些竖着的划痕。你看,这第一条划痕下竟然有……”她小声数着,“十二条竖着的划痕。”

“那就是说,几乎每个月先太子都会来这里。”于斐低低地喃道。

燕然没有说话。

但他搭在树干上的手,却紧紧地握成了拳。

于斐也收了声音。

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少年,独上山顶,遥遥望着远不可及的方向,惦念着自己唯一的亲弟弟。

书中曾提过燕然对先太子感情深厚,但不过是寥寥数笔带过。

可如今她与燕然近在咫尺,却深刻地感受到了燕然无形中散发的那种孤寂和痛。

她微微侧首,抬眸看向月光下立挺身邃的容颜,他的侧颜棱角甚是分明,极致风流的桃花眼此刻蒙上了薄薄的霜雾,深不可测。

“你可知道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不久后,两人席地而坐,燕然将怀中的木盒取了出来。

于斐摇头:“妾身不知。”

燕然掀开了木盒的盖子,里头躺着两个木雕的人儿。

“高的这一个,是本宫在齐国的第一年雕刻的,给皇兄的生辰礼。”

于斐接过燕然手里的木雕人儿,细细打量,那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五官温润如玉,神态恬静安然。

“而矮的这个木人儿,是皇兄雕刻的。是当年的我。”燕然婆娑着那个小木人,“只不过雕刻好后,皇兄并没有让人送去齐国。他在信中说,要将木人留在身边,就可以时时刻刻看到本宫。”

“先太子很疼爱殿下。”于斐心生感动。

燕然的唇角浅浅地勾起一个弧度。

于斐又将燕然手里的小木人拿了过去,仔细瞧着。

那是个粉嫩嫩的小人儿,透着稚气,又有着一股与年纪不符的小大人的老成持重。

她的手指在小人儿身上轻轻地划过,心头莫名就涌上说不清楚的涩然。

这才多大的孩子。

就被送去举目无亲的敌国做质子。

不再有父母的关爱,兄长的陪伴。

那时候的小燕然,得有多害怕?

而异国他乡的日子,又得有多难熬。

书中皆说登基后的燕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可究竟是怎样的成长经历,才会让一个曾经那么单纯可爱的孩子,变成了心冷如铁的暴君?

于斐忍不住开了口:“殿下在齐国的日子,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燕然的身子猛然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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