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于斐再次被燕然拉着到院子里绕圈圈。
彼时暮色已深，明月宫的院子里早早就亮满了灯笼，四处灯影交错，景致别有一番风味。
“阵痛的间隔时间比用膳前短了些许。”
燕然一直留意着，沉吟道，“按这看来，咱们还需多走动走动。”
于斐就觉得自己很苦逼。
她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多次商量未遂只得继续驮着个大西瓜在院子里蹒跚而走。
走上一两圈，就会疼上一次。
而且，越来越疼了。
燕然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只是表面上依旧镇定自若，生怕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于斐。
散步了一个多时辰，于斐怎么都不肯走了。
“腿好软好酸，娃儿也累了。”她爬到院子里的椅子上坐着，揪着燕然的手，眼巴巴地不肯再起来。
燕然心软得一塌糊涂。
原来妇人生孩子，真的不是嘴上说说那么容易的事。
哪怕是知道产程的第一阶段有多长，在这个阶段产妇会怎样疼，但真正面对的时候，原本以为短短的四到六个时辰简直比一年还要漫长。
从阿斐阵痛开始至今，亦不过只过去了两个时辰！
燕然一想到于斐还要熬上两到四个时辰才能进产房，就暗暗握紧了拳。
为了让阿斐更好更快地生下孩子，他不能再这个时间点心软。
“阿斐可有见过夜色下的湖景？”燕然小声而坚定，“湖水在月色下波光粼粼，甚是好看。爷陪你去转转。”
于斐欲哭无泪。
“阿斐乖，咱们再走走。”
于斐就这么被燕然扶着，又出了明月宫。
再又走了半个时辰，她是怎么都不肯走了。
叉起腰道:“殿下，你可知道生产后坐月子，臣妾可能一个月的时间都不能洗澡洗头？”
燕然恍然:“是有此一说。”
“所以，”于斐抬起比燕然更坚定的眸子，“臣妾现在要回去洗澡、洗头，不能再、走、了！”
再走下去，还没上产床她就累挂了。
紧随后头的巧儿和小雨见状，心疼地帮腔:“殿下，娘娘说得极是，张嬷嬷说过生产前要好生梳洗干净。”
小雨补充了一句:“虽然多走动是很有必要的，可张嬷嬷也说过得留足了力气，上了产床才更好地生孩子。”
一行人终于回了明月宫。
于斐虽是松了口气，却依旧没法安心。
洗澡的时候，燕然就杵在盥洗间外，每隔个三五分钟就问上一句是否安好，每听她压抑地喊一声疼就恨不得冲进来亲自替她洗……
闹得于斐一个头两个大。
好不容易洗完了澡，燕然自告奋勇要替她擦干头发。
结果弄得满寝殿都是水，最终在于斐忍无可忍的时候把他赶了出去。
寝殿里消停下来，于斐总算可以安心让小雨和巧儿替她擦干头发。
阵痛越来越频密了。
“小雨，去问问张嬷嬷，本宫想小睡会儿不走动了可成？”
小雨应声去寻了在侧殿随时待命的张嬷嬷，得了消息后又回返，刻意大声宣告:“回娘娘，殿下，张嬷嬷说了，娘娘这怕是还需要两三个时辰才上产床，最好是睡上一觉，以便生产时候有力气。”
于斐差点没举手高呼‘耶！’。
转身就爬上了床，侧着躺下闭眼秒睡。
这一觉却是睡不安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阵痛闹醒，于斐现下已经顾不得趴在床头引导她如何使用呼吸之法应对阵痛，只在阵痛的时候狠狠地攥紧燕然的胳膊，待疼过去了就又立即闭眼睡觉。
燕然压根就不敢睡。
坐在床前紧紧看着于斐，暗暗数着她阵痛间隔时间的变化和阵痛长短的变化。
心中愈发有数。
于斐睡了两个时辰，就再也没法睡了。
阵痛已经频密到刚闭上眼不多会儿就又席卷而来。
燕然望着满额角都是汗的于斐，轻声道:“阿斐，按着爷的估计，你恐怕快要进产房了。不若再起来走一走？”
这一次于斐没有再挣扎。
两人在院子里又走了小半个时辰，于斐终于被送进了产房。
燕然望着紧闭的产房大门，深深地吐了口气。
产程的第一阶段，终于熬过去了。
徐公公领人抬了椅子进来:“殿下，您坐着歇会儿？”
要他说，娘娘这产程的第一阶段，殿下可没有比娘娘轻松。
燕然视若不见，直直地矗立在产房门口:“快去把太医叫过来。”
睡梦中的太医被徐公公急吼吼地提进了院子，一见燕然杵在产房前，立即就打起了精神，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待命。
燕然深吸口气，如今一切备妥，剩下就要靠阿斐努力了。
他竖直了耳朵，产房里不时传出于斐痛呼的声音，还有稳婆安慰和指导声。
“阿斐，别忘了呼吸之法。”燕然站在外头帮不上忙，感觉有力却使不上劲。
里头没有任何回应。
“阿斐，别忘了用力之法。”
里头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燕然急了，提高音量:“阿斐，是不是不记得呼吸和用力之法了？爷再给你讲一遍。”
接下来燕然就絮絮叨叨地把呼吸和用力的要点仔细复述。
然而产房里头依旧故我地进行，于斐对燕然的话没有任何回应。
燕然听着一声比一声高的呼疼声，急得只想破门而入。
“阿斐，爷进来陪你，你别怕。”
就在燕然准备推门而入时，里头终于传来了于斐的一声怒吼:“殿下您闭嘴！您再说话或是进来，臣妾就不生了，啊——”
那声痛呼惊得燕然腿一软，后退一步:“好好好，爷不进去，爷也不说话了，你好好生……”
太医支着下巴，大张了嘴而不自知。
这太子——
怎么瞧着比太子妃还紧张？
女人生产，不都得喊着喊着才能生出来吗？
不疼又怎么生。
可不都得疼吗。
太子这反应，未免也太夸张了。
这真的是朝堂上文韬武略，冷漠果决的太子殿下？
“殿下，”太医没忍住走了过去，“娘娘胎位正，这一胎定能很顺利生下来，您别紧张。”
燕然依旧僵硬地直挺挺地矗立着。
太医见状，又道:“殿下若是控制不住紧张的情绪，微臣可以教您一套呼吸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