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纪私说的局是一个度假局,人不多,除他外还有两对同性夫夫。
攒局的是其中一位,刚和伴侣结婚一个月,这个局约等于度蜜月,地点设在白棠湾毗邻的容海中心的一座私人海岛。
这样的局当然不可能是绍熠随一个人去,攒局的人也知道他刚结婚没多久,所以很热情的一同邀请了闻繁。
彼时闻繁还在因为那天的事情和他冷战,虽然冷战期间闻繁也会给他小臂上的烫伤上药,但总是板着脸,任他说什么都不理他。
而烫伤痊愈后他连唯一黏着闻繁的机会都没了,直到这个邀请到来。
晚上,闻繁破天荒的主动来找了他,手里拿着一封很漂亮的邀请函。
攒局的夫夫很有仪式感,为了这次的度假局特意做了信封,手写了每个要来的朋友的名字。
这几天绍熠随变乖了不少,烟一根都不碰,全扔了,每天除了想闻繁就是处理工作。
闻繁进书房的时候,绍熠随正蹙着眉处理文件,手机开着免提放在旁边,里面传来秦秘书的声音。
“出海的游艇已经联系过白棠湾的负责人,也对接过黎先生那边,黎先生和伴侣都很开心……”黎先生就是攒局的那个人。
秦秘书大概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在闻繁进来后就顿住了话语。
还很礼貌的打了招呼:“闻先生。”
闻繁“嗯”了声:“在忙的话你们先忙,我……”
绍熠随从闻繁敲门进来的那一刻起视线就已经黏在了他的身上,现在听到这些话哪还坐的住,当即站了起来:“不忙。”
也确实是不忙,秦秘书说的就是度假的事情。
秦秘书很自觉挂了电话。
闻繁先是无言,然后看着绍熠随紧张忐忑的样子,莫名又很想笑,这些天好像是把人晾得太久了。
安静了一会,他走过去轻声说道:“胳膊伸出来,我看看留没留疤。”
“不疼。”
绍熠随嘴比脑子快的回了两个字。
闻繁一愣,然后终于笑出了声。
这大概是他这几天对绍熠随露出的第一个笑,他伸手去抓他的胳膊,说道:“疼不疼你自己知道,骗我有用吗?我看看伤口。”
闻繁轻轻扣着他的手腕,看了看被烟烫过的那一小片皮肉,果然留下了一个圆圆的烟疤。
“这么大的人了,你要我说你什么好。”
“繁繁……”
绍熠随一直看着他,眼神温得快要化出水来。
闻繁:“嗯,又想说什么。”
“我能抱抱你吗?”
男人的嗓音里居然带上了委屈,闻繁抬起眼看他,明明衬衫穿的一丝不苟,一派不好说话的上司摸样,却让闻繁觉得他像只被抛弃的大型犬,没有主人的抚慰就会一直眼巴巴的跟着。
大概是眼神太可怜,没有他的允许,纵然再想抱他也不敢动,生怕他又生气一样。
闻繁轻叹口气,朝他张开了胳膊。
几乎一瞬间,男人就将他紧紧搂进了怀里,侧脸一下一下蹭着他的颈窝,低声道歉:“繁繁,我错了,我再也不抽烟了,这段时间一次都没有抽过,该扔的全都扔掉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闻繁被他抱得太紧,脚都踮起来了,轻推他:“慢点抱,骨头都被你捏散架了。”
绍熠随立即松了松,但仍然没放开他。
闻繁:“绍熠随,我有时候发现你这个人特别轴,你工作的时候不这样啊,平时就转不过弯来,我和你生气只是因为你抽烟吗?你怎么就不动脑子想想。”
绍熠随:“想了。”
闻繁:“你想什么了?”
“你生气了。”
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闻繁又气又笑的打他一下:“绍熠随,故意的是不是,笨蛋。”
“我生气是因为你不在意你的身体,我关心你,你怎么就不能也多关心关心自己?总让我担心,我又不是不让你抽烟,但你抽起来没完,身体不要了吗?”
青年的嗓音又轻又缓,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绍熠随这些天那么多的焦躁与憋闷都散的一干二净,他眷恋的蹭着闻繁细腻的皮肤,大手轻轻揉着他的发丝。
“都听你的。”
“别给我讲这种话,每次都这样,而且脑子还不转弯,晾你这么多天都想不明白我是因为什么生气……”闻繁说完这句,停了下来,他拍了拍绍熠随宽阔的背:“抬起头来。”
绍熠随怔了下。
闻繁拍他:“看着我。”
绍熠随从他颈间移开,面对面看着眼前的人。
闻繁的眸光很清澈,看人时会认真耐心的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像是倾注了所有的爱意与关注,绍熠随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的加速。
他们总是肢体接触,他抱着闻繁腻着闻繁,却很少有过这样专注的眼神对视。
所以当闻繁柔柔的看进他的眼里时,绍熠随觉得自己浑身都在过电。
有兴奋,有战栗,但更多的是渴。
没错,就是渴。
渴到他的视线在不知不觉中看向了闻繁的唇,水润又饱满,像是成熟馥郁的果实,咬一口可以沁出甜水。
“看什么呢,看我的眼睛。”
闻繁的声音把他瞬间拉回现实。
他个子比闻繁高出不少,这样的姿势让他必须要俯下些身体来才行,闻繁伸出手捧住他的脸,认认真真的看了会。
“长得一副聪明样子,怎么像只傻狗。”
“我说,你好好听着,绍熠随,再有一次就不和你说了,知道了吗?”
绍熠随点头。
“首先,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有什么都可以和我讲,不要憋着,这句话我和你说过很多次,牢牢记住,不要再让我重复了。”
“其次,我一点都不喜欢冷战,但是绍熠随,你这个人很轴,脾气差还不听劝,我行我素的,我不理你是想让你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才能想明白,无论什么,我希望这样的事情是最后一次发生,我不想和你冷战,听懂了吗?”
绍熠随的声很慢很低:“嗯。”
“最后,既然刚才问你你还是没懂我为什么会生气,我就拿出来好好说一遍,我生气不只是因为你抽烟,我是气你对自己的身体不负责任,绍熠随,我关心你,我希望你也能好好关心自己,好吗?”
闻繁最后一个字落下以后,书房内变得很安静。
安静了很久,闻繁眨了下眼,捧着他的手曲起来捏了下脸:“发什么愣,傻了,说的话你听到了吧?”
绍熠随就像是被切断电闸突然重启的机器,迟缓了很久才开始运转。
“繁繁,我都听到了。”他顺着青年捏着他的手,很依恋的把自己的脸放到他的掌心,轻轻的摩挲,视线也在注视着眼前人猫儿一样漂亮的双眸。
他好像爱上了这种感觉。
这种被青年全然放在心上放在眼里的感觉。
闻繁轻轻笑出声:“好了,今天来不是和你说这个的,黎先生和他的伴侣送来的邀请函我认真看过了,休息三天的时间还是有的,不过……”
说到这,闻繁的语气多了些迟疑。
“黎先生和他的伴侣……还有乔先生他们,都是真的伴侣,我们去了会不会有点不合适。”
绍熠随从那种缱绻的依恋中回过神来,又一次抱住了闻繁。
“不会的,你只要好好放松去玩就好,那座私人海岛在被黎蒋买走之前绍氏的团队去过一次,风景很棒,黎蒋修了海景别墅,还有专门的海钓台……上次在港城你不是说想捡贝壳做一副贝壳画吗,我们第二天就回了云城,这个计划就落空了,这次我陪你做,好不好?”
闻繁抿唇,眼睛笑得很亮:“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怎么啦?你去海岛还有别的任务吗?”
绍熠随:“没有。”
闻繁抬起手,在他额前停住:“那就好好去玩,之前听秦秘书说你这段时间工作起来昼夜不分,不过几天没看着你,又这样,你也休息休息。”
说完,他弹了绍熠随一下:“这一下是赏给你的。”
绍熠随嗓音很哑:“嗯,赏我的。”
对于绍熠随来说,闻繁的任何一次触碰,都是奖赏。
他想,或许他很早以前就该去寻找那个答案了。
上岛的日子是三天后,一眨眼就到了。
白棠湾日夜不息的码头泊着一艘豪华游艇,一眼望去高的让人咋舌。
攒局的黎蒋是北城人,虽然海岛是黎蒋买下的,但来到云城,还是应当由云城人来尽地主之谊,何况白棠湾和中港都是绍氏的产业。
绍熠随在接到邀请后就和黎蒋几个人碰过面,很早就安排好了游艇上的一切,车子到达码头外的瞰海林荫大道时,就已经能看见游艇上的几个人了。
黎蒋他们一行人到的很早,完全是一副放松游玩的状态。
从北城到云城,再从码头到海岛,这几段路程都是绍熠随这边的人在负责,游艇上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秦秘书先一步去和码头的负责人对接。
登船梯口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人,见到男人拉着青年从劳斯莱斯上下来,急忙迎上前。
“绍总,闻先生。”
绍熠随:“都到了?”
“到了,黎先生和乔先生他们提前来了半个小时。”
绍熠随抬了抬下巴,和闻繁上了游艇。
“大驾光临啊绍总。”一道戏谑的声音把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了登船梯口。
明纪扬撑着栏杆,看闻繁的视线投向他,笑着解释:“我是这场旅途的特邀嘉宾,唯一一位单身人士,蹭蹭绍总的游艇和黎总的岛。”
黎蒋:“你这单身单的挺不容易。”
他说着,也牵着伴侣的手走向绍熠随:“绍总,第二次见了,幸会。”
“幸会。”
他们客气的握手交抱,拍了拍肩膀便松开,与身旁的乔砚钟也是同一套流程。
黎蒋在北城做的是贸易,早两年就有意踏足地产,只不过一直没碰到合适的牵线人,今天搭着明纪扬这层关系才结识了绍熠随。
绍氏在地产界内是响当当的龙头,黎蒋早就有意合作。
而乔砚钟对于这种商业会晤没什么兴趣,他和青梅竹马的伴侣都是画家,这次受邀来这里就是放松心情。
明纪扬见他们叙旧,本来作为搭线人没必要走这个见面的礼节,因为双方都是他的熟人,但看见温柔含笑的闻繁,又忍不住临时改了主意。
他伸手朝绍熠随道:“幸会啊,绍总。”
绍熠随睨了他片刻,也伸了手。
两人交抱一瞬便分开,而在明纪扬下一秒转向闻繁的时候,绍熠随已经提前把闻繁揽在了怀里,介绍道:“我的爱人,闻繁。”
绍熠随的声音很淡,偏偏前两个字有意无意的咬了重音,主权宣誓的很明显。
黎蒋的伴侣叫江词,乔砚钟的伴侣叫amos,他们之前都和绍熠随见过,便没有多介绍,只有闻繁是第一次来。
他被绍熠随抱的很紧,感觉到这股突如其来的醋意,他也回手抱着男人的胳膊,笑道:“你们好。”
青年穿着一件很漂亮的白色衬衣,领口处作镂空设计,交叉的v字领口在锁骨下方半寸,显出些缱绻的凌厉精致。
他眉眼极为精致好看,笑起来时温柔漂亮,第一眼就给了人全部的好感。
江词是个性子活泼的人,他毫不吝啬的夸道:“繁繁,我可以这样叫你吧,你真漂亮。”
闻繁耳根微烫:“谢谢,你也很漂亮。”
“你好可爱呀。”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逗笑了江词,听完他便笑个不停。
几个人客套结束后,便很随意的在甲板上找了休息的位置,游艇开始离港。
海风浅淡柔和,光线明媚,是一个上岛的好日子。
乔砚钟和amos相携去了舱内投影看电影,黎蒋和江词坐在闻繁绍熠随对面的沙发上,新婚燕尔,两人很黏糊,时不时咬着耳朵说悄悄话,偶尔还亲昵的接个吻。
闻繁的视线不经意扫过去,江词便冲他笑。
“你和绍总结婚多久了?”
闻繁:“三个月,不过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从小一起长大。”
绍熠随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他说话后,伸出胳膊把他搂住,闻繁感受到腰上的力道,回望他,眼神询问怎么了。
恰在这时,江词的话又出来:“怪不得我看你们像老夫老妻,很熟的样子。”
其实江词想法比较简单,但听在绍熠随的耳朵里便成了他们缺乏新婚的激情,在黎蒋又一次吻向自己的伴侣时,绍熠随的视线也掠过了闻繁的唇。
闻繁不知抱道他心里想法,和江词礼貌浅笑过后,便从桌上拿起水杯,轻抿了一口。
喝完他正想和绍熠随说话,结果刚一转过头,眼前就罩下一道阴影,刚才他只是被揽着腰,现在整个人都扑进了男人怀里。
绍熠随和他视线交汇。
“三个月也算新婚。”
黎蒋:“感情好,别说三个月,三年都是新婚。”
绍熠随的视线一次又一次的扫过闻繁的唇,不复刚才交谈的声音,他嗓音突然压得很低,呢喃低语:“在他们看来,我们也是夫夫,刚结婚三个月的夫夫。”
这句话只讲给闻繁听。
闻繁停顿片刻,蓦地想起闻妈妈来家里的那段时间,那晚为了让闻妈妈安心,和绍熠随作了场临时的戏。
他颈间的红痕三四天才彻底散下去,所幸闻妈妈是信了的。
闻繁好像知道了绍熠随的
意思,他轻轻眨了眨眼,然后看了眼碧海蓝天之间飞过的海鸟,很快移回视线。
有黎蒋和江词在场,他也顺着绍熠随低低道:“嗯。”
他在等着绍熠随提出接下来的事,眼睫微垂着。
可闻繁没等到绍熠随说话,只不过片刻的寂静过后,唇上便落下热意。
绍熠随直接吻住了他。
顺带换了个姿势,用自己把闻繁挡住,隔绝了外界所有的视线。
闻繁落在沙发间,唇被男人一点一点暧昧的厮咬着。
闻繁晕晕乎乎的想,是在作戏,对吗?
可闻繁忘了,绍熠随已经隔绝掉所有视线,不会有任何人窥见他们纠缠的双唇,如果只是为了作戏,完全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
他腰间发软,被吻得几乎窒息。
绍熠随唇间呢喃着他的名字:“繁繁……繁繁……”
闻繁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这样的场合中,明明是羞赧的,也觉得不合理,可因为黎蒋和江词在对面,因为绍熠随想要的“作戏”,他竟也存了几分认真的心思。
绍熠随扣着他的后颈,鼻尖蹭着他的鼻尖,像要把他整个人拆吞。
闻繁慢慢的,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回应了一下。
绍熠随的身体猛得一僵。
闻繁不疑其他,伸出舌尖在他口腔里试探。
绍熠随不知道怎么了,刚才还凶狠的模样突然消了,唇下的动作滞住,这一刻的松懈让闻繁有了自由发挥的权力,他搂着男人脖颈的手渐渐滑下,捧住他的侧脸。
“绍熠随,这样可以吗?”
闻繁是抱着认真的态度去作戏的。
他低声问过后,便用唇尖轻轻的蹭了蹭,然后抿了一下。
下一秒,绍熠随的手猛地撑住了沙发,手背青筋暴起。
两人的鼻息还在纠缠,闻繁脸上的热意逐渐攀升,他很小声的说道:“黎先生和江词他们不会多想的,我们只要像平时一样就可以,反正上岛以后我们也不会和黎先生他们一直待在一起。”
绍熠随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眼底的情绪深得闻繁有些看不懂。
他说:“好。”
绍熠随的声音蒙上了一层晦涩的哑意。
两人的视线错开,绍熠随用手帕给闻繁擦了擦唇角。
落了单的明纪扬倒也很自在,靠在躺椅在游艇上扯着一个风筝,游艇开得很快,风筝跟在后面,像是滑翔的鹰。
绍熠随和闻繁那边的动静他注意到了,心里好笑。
可算明白这王八蛋那天问他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了,合着恐同恐得人尽皆知,到头来真是深柜。
他放了放风筝线,风筝立即和游艇拉开了距离,他翘着腿,片刻后,突然把线扯开了,风筝断了线,当即加速朝后坠去,飘飘扬扬,没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扔了海上垃圾,得要麻烦白棠湾打捞的工作人员了。
下午五点,岛上凉风习习。
黎蒋的海景别墅占地面积很大,建了很多花样繁多的功能区,黎蒋和江词下游艇后选择第一时间去泡个舒舒服服的温泉,而乔砚钟amos两夫夫却很愿意去海钓,并且邀请了他们。
海钓台距离别墅不远,红木走道高高架起,迎着碧蓝的海水。
他们选择了在这里岸钓,绍熠随来之前就和闻繁讲了岛上的海钓台,所以提前做过功课,闻繁坐在长椅上,安安静静的查看着这里的渔具。
绍熠随问他:“想要大鱼还是小鱼?”
闻繁抬眼,轻笑道:“鱼当然要大的。”
绍熠随把筐子里的串钩解开,在上面绑了个八字环,又加了一段子线,从饵料里选了两只不容易脱落的鱿鱼,做好这一切后,转过身远远将其抛了出去。
男人的衬衫被海风吹得鼓起,却依旧能看出优越精悍的身形。
海竿被架在架子上,绍熠随把杆子放回闻繁手里。
“等大鱼上钩。”
闻繁眉眼灿然,乖乖把杆子握好。
“绍熠随,你什么时候偷偷做了功课?”
青年的样子实在有些乖巧。
绍熠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用到乖巧两个字,但很适合,不需要多想,这两个字就占据了大脑。
闻繁坐在座椅上,视线一直望着海面,鱼饵被跑出去很远,浮标都变得很小了,青年却依然一眨不眨的看着。
忍不住让绍熠随也跟着想,会有一条怎样的大鱼上钩?
另一边也做好了准备的乔砚钟和amos抛了竿,他们并排在一起,沟通经常只用一个眼神,不像黎蒋和江词那样腻歪,但氛围却像要冒出粉色的泡泡。
绍熠随突然想起,乔砚钟和amos在结婚前,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乔砚钟吻了amos一下,两人低头说话,是旁人听不到的声音。
绍熠随收回视线,大步一跨坐在了闻繁后面,然后两腿把他夹在中间,大手包住他握着海竿的手。
闻繁眼神看着前方,话却是对后面说的。
他很无奈:“干嘛?那边不是还有椅子吗?怎么非要和我挤在一起?”
绍熠随随口胡诌:“抛竿太累,想和你一起钓。”
闻繁扑哧笑了声:“胡说。”
“繁繁。”
闻繁侧了下脸:“嗯?”
“繁繁。”
绍熠随又像个复读机,以前也有过这个毛病,闻繁还记得,是绍熠随喝了酒的那次,在房间里晕晕的搂着他的腰,不停叫他的名字。
一叫就没完没了。
幼稚鬼。
他不再吭声。
绍熠随下巴从后面磕在他的肩头,眼神朝他侧脸看来:“繁繁。”
闻繁眉毛动了下,故意岔开话题:“其实钓小鱼也不错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绍熠随捏了下脸,然后又开始复读:“繁繁,繁繁,理我。”
男人的嗓音很缱绻,伴着柔柔的海风,在耳边呼出热气,痒痒的。
“你再说话鱼都跑了,能不能安静一点。”
绍熠随搂住了他的腰,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鱼不会跑的。”
“为什么?”
绍熠随的眼神很温,盯着闻繁长长的睫毛,说:“因为鱼没有脚。”
闻繁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冷笑话笑得肩膀抖,海竿也跟着动,这下鱼才是真的跑了。
他没好气的腾出一只手,反手捏住绍熠随的耳朵:“你说什么呀,什么时候学会胡说八道了。”
“刚才。”
闻繁:“扯。”
他要把手收回来,结果还没拿走,就被绍熠随控制住了,闻繁的手就那么贴在他的耳朵上,掌心像平白多了一簇火。
“松手,鱼真的跑了。”
绍熠随没动。
这个时间的海岛逐渐有了傍晚的影子,晚霞火红金黄,浮光在闻繁的脸上打下一道灿烂的剪影,睫毛上有金色在跃动。
不想放开。
那天闻繁弹他,说是奖赏。
绍熠随摩挲着青年的指尖,还想要奖赏,想要触碰,想要和闻繁肌肤相贴,视线交融。
他说:“鱼没有我重要。”
这样的句式,难得在绍熠随嘴里是肯定句。
闻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逗他:“你怎么这么确定?”
绍熠随没说话,把闻繁的手抬起来,慢慢放在唇边,也没有吻,只是轻轻的蹭着。
过了好一会,他说:“别墅里有一个很大的鱼池,钓不到可以去那里捉。”
闻繁无奈了。
拖长尾音:“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都听你的。”
明显宠溺的语气,很熟悉,闻繁经常这样哄他。
他突然很好奇,很想知道这句话是真的还是玩笑。
那边的乔砚钟和amos似乎钓到了虾,他们很开心,乔砚钟把amos抱在怀里,吻他的发顶。
闻繁注意到动静看过去,低声笑道:“乔先生和amos都是艺术家的性格,很般配。”
绍熠随却没有赞同。
是因为都是艺术家的性格所以般配吗?
他觑着闻繁,说道:“他们认识了很多年。”
闻繁又转回头来:“是吗?”
“嗯,认识了有……十几年。”
闻繁弯着眼睛笑了:“真好。”
绍熠随不知道闻繁在说什么真好。
时间临近傍晚,一天的吵闹归于四合的暮色,那些因为闻繁不再和他冷战的暂时喜悦好像冻结了。
思维开始回溯,又到了那天晚上。
他帮闻繁吹了头发,闻繁全然信任的靠着他进入梦乡,他那么清醒,却又失控的吻了闻繁。
“绍熠随,鱼竿好像动了。”
闻繁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绍熠随头脑中涌动的混乱。
是一条大鱼。
傍晚的海钓他们的收获不少,乔砚钟和amos致力于钓小鱼和小虾,钓到了小半桶,而闻繁和绍熠随虽然钓的不多,但都是大鱼,看起来也是小半桶。
有黎蒋安排在岛上的工作人员来处理那些海鲜,处理完后放到餐盘里,一盘盘摆置好,还架了烤盘。
彼时烤盘附近只有绍熠随和乔砚钟,江词贪玩,说是发现了海边的奇怪生物,非要拉着闻繁amos一起去,黎蒋不放心爱人,也跟了去,顺便捎了个闲散步的明纪扬。
炭火炙烤着海鲜,油在呲呲作响。
绍熠随靠在椅背上,指间夹着一根筷子把玩。
乔砚钟见状,抽了支烟递过去。
绍熠随却是回道:“戒了。”
乔砚钟讶然一瞬,又很快了解,笑道:“爱人让戒的。”
绍熠随:“嗯。”
“amos以前因为我抽烟也没少训我,后来画展都不开了,空了三个月时间帮我戒烟,三个月只准我吃糖。”
绍熠随看向他手里的那包烟:“那为什么身上还带着烟?”
“当然是给别人准备的,之前给黎蒋递过,他烟瘾大,今天给你递了,没想到你也戒了。”
乔砚钟语气很轻快,用夹子翻了下海鲜:“你爱人怎么帮你戒烟的?”
绍熠随转了下手里的筷子,回道:“我抽太多次烟,他生气了。”
乔砚钟还等着下文,却没想到绍熠随已经说完了。
他挑眉:“就这样?”
绍熠随:“差不多。”
乔砚钟感叹一句:“你很爱他。”
空气里静了一瞬。
绍熠随看向乔砚钟:“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乔砚钟:“当然,乐意解答。”
“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或者说,你怎么发现自己喜欢amos的?”
乔砚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问题,他先是反问了一句:“这样的问题你不是应该和我一样清楚吗?”
然后他答:“其实你问的这个问题是同一个问题,amos是男的,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amos的时候同时也发现了自己喜欢同性,很神奇,我梦到了他。”
绍熠随手一顿。
“十六岁,你懂的,那年我第一次做梦梦到了amos,后来很顺理成章,amos和我一起长大,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我,他依赖我,在我梦到他的不久后,amos就来找我说了一件事,他说他也梦到了我。”
“我们俩是愣头青,一起去查资料,还躲在卧室里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片子。”乔砚钟似乎觉得这段经历很好笑,他抬头,笑道:“我们喜欢男人这件事是我们一起探索出来的,当时amos笑我,说我们有弯同当,这才像是好朋友……他有时候很可爱,我觉得我爱上他一点都不意外。”
绍熠随视线在手里的筷子上凝住了。
他的心跳变得又快又重,有什么影影绰绰的东西好像要破土而出。
乔砚钟:“听明纪扬说你和你的爱人认识了二十多年,那你和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什么时候?
乔砚钟:“我和amos结婚很早,已经五年了,我们大学毕业那年领了证。你和他是三个月前?你们谈了很久的恋爱吗?”
恋爱。
绍熠随心里在反复咀嚼这两个字。
他的思维变得缓慢,在尽量理智的去根据对照组剖析眼前的情况。
乔砚钟和amos从小一起长大。
他和闻繁从小一起长大。
乔砚钟梦到了amos。
他梦到了闻繁。
乔砚钟和amos结了婚。
他和闻繁结了婚。
乔砚钟说,他爱amos。
对照组的对比完成,似乎应该出一个结果。
乔砚钟爱amos。
……
他爱闻繁。
绍熠随回道:“是。”
谈了很久的恋爱,像一场酩酊大梦,到现在才醒来。